第28章 无功而返
当天晚上,陈春年打听清楚后,提了几样卤味小吃来到梁县长家。
梁云峰、常正兰两口子正在吃饭。
“小陈,来,坐下一起吃。”梁县长热情客套。
常正兰给二人泡了两杯茶,给陈春年摆了一双筷子:“来,尝尝姐的手艺。”
陈春年客气两句,端了茶杯坐沙发上,笑道:“我吃过了,喝茶就行了。”
两口子也不勉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气氛就十分的安定祥和。
陈春年整个人比较放松,喝着茶,聊着天,第三次打量县长家的客厅。
县长家的陈设就是不一样啊。
堂屋算客厅兼饭厅,摆了一组实木沙发,靠墙一面大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书架旁边是电视,目测14寸,牌子看不清似乎是进口货。
与普通干部职工家不同,梁县长家的客厅里没有摆放流行的白铁炉子,而是靠墙砌了一个壁炉,烧的是煤,火苗摇曳,红彤彤的很暖心。
在这个年代的西北,家里砌壁炉的其实并不多见。
毕竟,这玩意儿曾经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被当成‘小资情调’而被唾弃很多年……
“小陈,上次喝酒误事,你还没说求我什么事,今天没喝酒你说吧。”
梁县长吃完饭,端了茶杯坐下,丢过来一根大前门:“是不是想解决一下场地和资金问题?”
陈春年摇头笑道:“我做卤味小吃,场地不需要太大,资金我也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姐夫,我想求的事,其实那天都说过了。”
梁县长一愣神:“说过了?”
陈春年笑道:“就是关于交流会的事情,如果县上举办交流会,我想提前预定一个摊位卖卤肥肠。”
梁县长呵呵一笑,道:“行,这事情我答应你。”
陈春年连说感谢感谢,喝了几口茶水,他试探着问一句:“姐夫,我还有一件事想打听一下。”
梁县长笑骂,你这家伙吭哧吭哧不爽快,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嘛。
陈春年咧嘴笑着,略显腼腆的说道:“姐夫您看啊,眼看就要过年了,咱县上有没有社火、灯会、文艺汇演啥的,我好去凑个热闹,卖几天卤肥肠赚点过年钱。”
梁县长指点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就说你这家伙无利不起早……不过。”
他沉吟一下,接着说道:“除夕夜,电影院有一场全县文艺汇演,那种环境下,你咋卖卤肥肠?”
陈春年一阵头大,忍不住挠一挠后脑勺。
哎,这事基本弄不成啊。
全县文艺汇演,听着高大上,下面的二十八个乡镇公社都会派出戏班子和文艺宣传队。
可是,这种文艺汇演的时间实在太短,他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
而且,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往往都是一纸通知下去,下面的人上来表演,县上组织各单位干部职工凑数、鼓掌,无聊的要死。
跟老百姓没多大关系……
“姐夫,大姐,你们忙着,我走了。”
陈春年起身便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过年前,我再过来一趟,给你们送点卤味小吃也好招呼人……”
……
出了县一中家属院,陈春年蹬着二八大杠一路晃悠,在北大街兜了一圈,拐进县剧团的破院子。
这是一家倒霉催的单位。
早年间,约莫1952年前后,一位在长安城很出名的、红宁籍的老艺人张乐天,在私改公过程中被扫地出门,回到了红宁县。
1956年,张乐天组建了红心剧团,一炮走红,声名鹊起,火遍甘陕青宁新五省。
1966年,张乐天上吊,剧团解散。
1977年,全国范围内的戏班子、剧团和文艺团体死灰复燃,红心剧团重建。
1981年,剧团改名‘红宁县剧团’,隶属于县文化局,事业单位,养了二十几个唱戏的、三十几个吃闲饭的。
红火几年后,约莫1992年前后,县剧团再次改制,成为自负盈亏的企业。
接下来的十年,是舞厅、录像厅、卡拉OK和地下电影院的天下,戏娃子们吃不上饭,纷纷改行。
据说,几名当年的台柱子,大青衣、小花旦,流落江湖,在凤城、长安城一带的茶园子唱戏,卖艺且卖身。
约莫2002年前后,再次改制,给了4个编制,分别是团长、书记、副团长、副团长……
对了,那位名叫张乐天的老艺人,便是张大元的爷爷,著名的须生演员,当年人称‘活孔明’。
站在一座十分简陋的大戏台前,陈春年点了一根烟,蹲在下面看一群演员在排练。
灯火迷离,锣鼓声声。
板胡高亢,二胡柔婉,琵琶扬琴叮叮咚咚、噼里啪啦,一个身材窈窕的青衣旦,在台上咿咿呀呀的走着,唱着。
戏很好。
这是《五典坡》中一折‘赶坡’,演员唱的也很好,无论是唱腔、音色还是扮相,皆为上品。
只可惜是排练,台下观众只有一人、一狗、一猫和三五个榆木小板凳……
“小年,今儿闲了?”
一折戏排练完,文武乐队老师和演员休息,一个拉板胡的精神小伙跳下舞台:“今天吹什么风?你不钻后台咋还来看戏了?”
年轻人叫张大庆,张大元他哥,顶了他爸的班,如今在县剧团拉板胡。
陈春年递过去一根大前门,咧嘴笑着:“你说怪不怪,年轻时候最不喜欢看戏,可这人活着活着,突然有一天,咋就喜欢上这调调了。”
张大庆‘呸’一声,笑骂:“你才活了多大的人!”
陈春年哈哈大笑。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
当年,他特烦各种戏,不管是秦腔、豫剧、京剧、越剧、评剧、梆子还是婺剧,总嫌弃其土不拉几的掉渣渣,一句话不好好说,非要咿咿呀呀的唱出来。
结果,人过中年后,有了闲,有俩钱,突然间就喜欢上了看戏、听戏。
特喜爱那些声音好听、身材窈窕、扮相俊美的青衣、妖娆的花旦,尤喜会劈叉、会摆一字马的刀马旦……
“大庆,过年几天你们在什么地方唱戏?”陈春年问道,“还有,正月在县城唱还是要下乡?”
张大庆:“除夕在电影院大礼堂参加文艺汇演,初一到初七在县城唱,初八开始下乡演出,估摸着每个公社都要唱一天吧。”
陈春年扳着指头计算,行啊,正月基本就唱到头了。
这年月的剧团唱戏,搭台拉幕什么都简单,当天搭台,晚上就能登台唱戏。
不像后世某些个剧团,搭台一天,调灯一天,彩排一两天,戏还没唱,几十万块钱就不见了……
“大庆,你们剧团唱一天戏,大概能挣多少钱?”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陈春年突然问道。
“我们是事业单位,原则上属于义务演出,没有额外收入,”张大庆笑道,“只有下乡演出时,县上每天能给团里补贴50块钱。”
陈春年点头,心中盘算着:“一天50?”
张大庆:“嗯呐。”
陈春年心里有底了:“你们团长现在是谁?小姨吗?我想跟她见个面,谈点事。”
张大庆转头,在戏台上扫一圈:“她应该在后台,走,我带你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