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由
百鸟朝凤，万物齐苏。
玄炎帝国的初春，始于一月一号，乃盛元之日，亦是帝裘登基大典之时。
盛元之际，万火朝拜，民之所乐，处处歌舞升平……
乾元国城北，一家茶栈，桌上四人。
“哎，你听说没？新帝王搞大清洗，咱内城里的人都被杀光啦!”
“这有啥，不止咱们，这帝国内全部诸侯们的内城都被屠戮待尽了!”
“这关我啥事，没影响我过年就行了……”
“去年内城王家赊了我几两银子，可惜了，没喽……”
……
崔成风重度昏迷后，从丑时睡到半晚酉时，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眸，就看见那晚把他从山上救下的姑娘，在门外同他人激辩——
“慕尘长老!为何不试试看呢？假如他有其它方面的优势……”
“你这臭妮子!你以为我慕家是能随便让他人进入的？!此子伤入骨髓，根骨尽断，难有作为——更何况近年来我族血脉衰落，不容有异族来掺和!”
“那当年，又为何将我救回……”
“那不过是族上的网开一面罢了!你再执着下去，我可要上报衙门了!”
“你敢!”
……
“何谓悲催？姑娘即救我，我欲难报答，我等也难逃世俗的魔爪……”
崔成风内心挣扎一番，紧抿嘴唇，拖着内伤翻墙而走……
傍晚的红晕下，他高大的身躯，一瘸一拐，显得那么渺小……
他本是皇宫太子，天资聪颖，被众人给予厚望。
奈何命运造化弄人，先帝突发异状，将他贬为安良王，发生宫廷之乱之后，母亲、先帝先后离世；帝裘继位后，更是直接发动大清洗，在盛元节之前秘密派人将各先皇子屠戮至尽，但他在众人的保护下，虽九死一生，但也苟活下来——
他几乎失去了一却，唯独生命，还有那一丝对生的渴望……
盛元佳节，人人都忙地不亦说乎，笑声充溢了整个县城，貌似一方乐土——
“父亲大人，外面好像有人敲门!”
“一边玩去，我去看看是不是东家来了!”
中年男人兴高采烈地打开木门，
却发现眼前并不是他所想的东家，而是一个步路蹒跚、浑身是伤、衣着褴褛的俏高少年——
“贫子在此，肯求叔辈施舍一二!”
崔成风强装出对可怜兮兮的脸神，性格坚强、清高的他，此时出于对生的渴望，不得不低下头向他人乞讨——
“滚滚滚!妈的，大过年的，咋碰见这么个丧门星!”
说罢，中年男拿起扫帚一甩其腿，摆出一副凶恶的煞脸，崔成风强撑腿部的疼痛，一路小跑，仓惶地逃了出来。
“可恶呐!”
崔成风心中暗暗叫骂，但却有苦说不出……
他本来就体力不支，有伤在身，谈何容易!
没有办法，在这里过年乞讨是属于那种极端无用的乞丐才拥有的行为，因为盛元节当天各家各户会雇佣许多廉价的乞丐来打理家务，所以这几天几乎没有乞丐在外流浪；如果有，那肯定是这乞子好吃懒做!这也难怪崔成风会被排斥……
随着夜幕降临，百家灯火奏起，
美食的气味飘香纵横了每一条小街。
崔成风肚子饥饿感愈加强烈，这让他又不得不去乞讨了——
“废物!赶紧滚开老娘的店铺!”
“哪来的叫花子!无能!”
“三息之内，滚开!”
“啊呸!我去你大爷的!”
……
他几乎把不同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当然，除了官府。
即使晚上的人乱如蚁群，但由于他现在的样貌极为邋遢，还散发着一股不言而喻的臭味，也让不少的人关注到他——
“公子，你快看看他，好恶心啊！”
“梅娘放心，让本公子好好教育一下他……”
“这乞子当真是恶心!”
“哎呀，快滚开！别玷污了老子摊子的气运!”
崔成风内心毫无波澜，他看别人的眼神，就像在看小丑一样，但也仅仅是撇了一会儿就低下头……
毫无例外，他不是被人直接轰走，就是被人拿东西打跑，还有向他吐口沫的……
他捂着头、散着凌乱的短发，狼狈地逃避着——
他有何法子？
他不仅伤势严重，体力不支，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被全国通缉了，绝大部分先皇子，大部分已经被杀死了，六扇门但仍旧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进行了对他们的全国通缉。
现在每隔几里，就会在明榜上出现关于先皇子们的通缉令，美曰其名为“荡除逆贼”!
即使他已经部分毁容，整改外貌，也要慎重行事。
也就是说，现在的崔成风，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救他的姑娘。
权力之争向来恐怖。当它结束时，失败者们往往要承受毁灭般的打击。
纵使崔成风无心向权，但因其前太子的身份终究还是被卷入这场风暴……
即使侥幸逃脱，也要处处提防，人心向来难测……
崔成风被逼无奈只能直接上街捡他人丢弃的残渣剩饭吃，吃的时候只能躲在漆黑的墙角里偷吃……
在繁华的街道上，他看见了无数民生——茶栈的戏子多秋，被赶出青楼的老头，平民灯火之中的畅聊——
哇!哇!哇!
“主子!主子!娘子她……她生啦!”
随着一声清脆啼哭声到来，一个崭新的生命降临到这世上，从旁边经过的崔成风，眼中的困意终于舒展，干裂的嘴唇缓缓抹动，终于挤出一丝微笑——
没错，盛元之日，初春之时，就是成风的生日!
十六载转瞬即逝，他已经十六岁了!
过往的生日他倍感繁琐，而今，竟让他心中感到如此的轻松!
“新生吗……哈哈，有趣!”
……
艰难行驶的几十多米之后，终于体力严重不支，他下意识的走向森林，想寻找其它可食之物，但终心有余而力不足，倒在了路途之中——
期间他曾想过，儿时的青草，大树，阳光，还有春风!
噼里啪啦!
是烟花，是人生，更是自己!
回眸一望，是那尚未看尽的万家灯火，是从未游历的江湖红尘——
还是来自心底自由的呼唤!
“我乃堂堂安良王，皇亲贵族的王爷!现如今……要陨落至此了吗!”
可笑这王权争霸，可笑这世俗规矩，可笑这利益相争!
他内心无尽的呐喊着，嘲笑着这世间的一切不满!
他迷茫地注视着眼前这把陪了他十年的剑。从他六岁开始，一直用到现在，而今它同自己一样，已经残缺不堪了……
他母亲给予他的平安项链紧紧撺在手心，随后慢慢地放进口袋，狠狠地咬了咬牙。
他已经无泪可流了，满脸污渍，漆黑一片。
他缓缓地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也是一动不动；唯有双耳，静静聆听着盛世的到来……
“终于找到你了，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啊？!你!”
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她刚好在执行揭榜任务；这次，则是顺心而为。
一位年轻的少女，双手时而搭着背，时而拍拍肩，气喘吁吁地向崔成风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