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法考虑苍生百姓
霍止沉领兵一向是最严的。
原本六天的路程,在他的监督下三天就到了。
一路上卫淮宁少不了调侃他,新婚就是不一样,才离家几天就想老婆了。难怪脚底生风,可以日行千里。
他总是默默的听着,不承认,也不辩解。
想回家是真的,不放心司徒艾艾也是真的,但不认可这门亲事还是真的。
他真是矛盾极了。
一方面他惊喜自己居然娶到司徒艾艾这样的女人,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背叛了与司徒静姝的爱情,希望立马与司徒艾艾一刀两断。
唉,如果一开始在河边救起的那个女孩是司徒艾艾就好了。那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认识她,解除她,了解她,爱上她,迎娶她……
他在做梦,做一场无法时光倒流的梦。
夜晚,军队在一处平坦的小溪边安营扎寨。
四位将军的帐篷分别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布。
林忠海与吕革不爱聊天,一同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只有卫淮宁还赖在霍止沉的帐篷里不肯走。
他贪恋地将桌上剩下的半壶酒倒入自己杯中中,又给霍止沉的空杯斟满了。
然后红着一张脸说:“霍兄,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吗?来,继续喝。”
霍止沉的酒量比他好太多,喝酒从不上脸,而且货真价实的千杯不醉。
“别喝了,明天还得研究作战计划呢。”他挡下了酒杯。
“明天?哈哈哈,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呗。咱们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若是蜀兵今晚就偷袭我们的营地,就算明天研究出最完美的作战计划也于事无补。你说,对吗?”
卫淮宁对于打仗的态度随意到令霍止沉震惊。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没啥道理,又好像很有道理。但真认为它很有道理,又突然觉得根本没有道理。
好奇怪的感觉。
出门在外,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乱糟糟。一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了。
“好样的,再来一杯。”
这一次霍止沉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的量在哪里,目前这些还早着呢。
“霍兄,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你觉得咱们这次出兵真的有意义吗?”
“什……什么意思?”
霍止沉看着卫淮宁,突然感到一阵陌生。
他这才想起,自己与他从未合作过,也未领略过他在马上的风采。只与他一同上朝过,一同在军机处议事过,一同在小酒馆吃肉喝酒过。
他素来听闻卫淮宁不喜欢当武将,将军队里所有事务统统交给副手打理。自己居然可以心无旁骛地到处游山玩水,遍访名山大川。
“你想当逃兵么?”霍止沉冷冷地问到。
如果卫淮宁回答“是”,那他将毫不客气地斩下他的人头,展示于众军前。
“我当逃兵干嘛?我傻呀。出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当逃兵,就算死在敌人刀下,也比当逃兵死在自己人刀下强啊。”
卫淮宁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看来他骨子里还是有将士气概的,只是外表依然是套着文人的皮。
“我的意思是咱们干脆就别打了,不划算。”
“不打?那我们来这里干嘛?消耗国库的钱粮吗?”
“哎呀,霍兄,你这个脑子就是不懂得灵活变通。咱们可以谈和呀。你没看到沿途那些乞讨要饭的灾民吗?打仗对他们而言,有任何好处吗?老百姓要的是吃饱饭,穿暖衣,只有帝王才非要争输赢。”
一席话,说得霍止沉如同醍醐灌顶。
还真是这个道理。
老百姓要的只是能活下去,更好更幸福的活下去。至于谁掌权,谁是皇帝,他们何必关心。
可是皇帝不同,他要的是服从,是掌控。只要造反,就必须铲除,不留一点后患。
至于百姓,死不死的,一点不重要。
反正人是可以无限再生的,就算把一个蜀地的人全杀光,他也可以一声令下,让其他省份的人迁徙过去填补。
“卫兄,你的话有道理。这场战役不能打。”
“对了,霍兄终于开窍了。”卫淮宁沾沾自喜,他不用上前线去动刀动枪了。
“蜀地的事情我早派人打听了,造反的最根本原因是近期流行的大瘟疫,还有一直以来蜀地百姓经济落后的问题。其实打,纵然强攻下来了,蜀地百姓没活路,一样会继续造反。不打,对于蜀地百姓来说,反而有了生的希望。”
“但是不打,我们就没生的希望了。”
……
霍止沉的一针见血,还真有点冷幽默的意思。
卫淮宁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
端着的酒杯慢慢放了下来,似乎因为这一句话将酒醒了一大半。
“你说得对,对。按照皇上那脾气,不打,我们四个的确全部得玩完。”
“所以有时候当官非常不好玩。”
霍止沉起身,默默朝帐篷外走去。
他没醉,但也想借着夜风醒醒酒气。
蜀地的情况,他了解得并不比卫淮宁少。
这一路,他看到了太多因瘟疫、饥饿、伤残而死在路上的百姓。
他并非是一个冷血好战的将军,他只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对抗不了朝廷,担心整个霍府受到牵连,她受到牵连……
司徒艾艾那小妮子还真是可怜。
懵懵懂懂的嫁给一个喜欢上自己姐姐的男人,没有感受到什么叫爱,就得与那个男人分开。而且那个男人还将给她带来一场灾难……
不行,这场战役必须打。
霍止沉望着天边弯弯的月亮,下了决心。
打仗这件事他熟能生巧,只要肯拼命,七日之内必平定叛乱。
只要规规矩矩按照皇帝旨意办事,凯旋而归,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果为了怜悯苍生,就会惹出许多事端。他被杀不要紧,家人与司徒艾艾不要被牵连才好啊。
他没办法置之不顾家人的生命,所以伟大这个词,从今往后离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