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摊牌
“来说说这几个人的基本情况吧。”借着人还没进来的工夫,威尔逊低头向狄更斯说道。
“好的。今晚在吸烟室里的人有八个。卡门女士是跟着你来的。阿尔伯特亲王之前负责的是‘伊玛目’套间那一层的服务工作,工作的内容很简单,按照前台记录的要求,给各个套间送下午茶和晚餐。
他给伊玛目送过一次晚餐,内容是双人份的牛排。柯林斯应该是有客人来访的,但送进去之后没有见到人,放下餐车之后,他就离开了。之后没有再来过这个套间。”
“白衣女人自称‘玛格丽特’。我们是在隔壁的房间里找到她的,她是一个人登记入住的,在前台找到了她的入住登记,显示名字是玛格丽特·沃金斯,居住地址在巴斯。
她是一个在家呆腻了的大小姐,自己和婶婶一并来伦敦消夏,我实在不懂从风景宜人的巴斯到夏季又难闻又闷热的伦敦来消什么夏。”
“至于住另一个套间里的壮男人,就是带着扑克牌下来的,我之前认识他。他叫威廉,是剑桥大学的学生,但是辍学了。因为有一笔遗产可以挥霍。
刚刚坐他对面的人是个业余的私家侦探,但同时也是一个作家。只是格调不高,写的内容多少有些刻意惊悚。
他叫亨利·雷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儿。看起来他不太像那种会把稿费洒在烟花之地的人。”
“那个西西里岛的人叫维托·费尔罗,关于他的血腥传闻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至于费尔罗对面说话的那个男人是个美国人,但给了我们一个意大利名字,阿尔·卡彭,有理由怀疑这是个化名。因为‘卡彭’不是一个意大利姓,而是西西里俚语中开枪时的声音,但我没权力检查他的护照。
他们旁边的那个女人就是名誉欧洲的朱莉·卢瓦塞尔。见鬼,她跟费尔罗在一起,明天的《镜报》和《太阳报》又要炸锅了。
他们三个人住两间房,阿尔·卡彭就住在费尔罗对面,他们三个今晚一直在一起,彼此作证没有离开过房间。每个人都强调自己不在场。这就是目前能搜集到的情况。”
狄更斯的话总结得非常及时,刚好在来人进门之前说完了最后一句。
“先生们,我来英国是做生意的。”阿尔·卡彭进了门之后便嘟嘟囔囔地说道,“不是来坐牢的。你们的饭菜真的很难吃,说话我也听不懂,全伦敦最好的酒店套间又发生凶杀案,现在还非得让我来面谈,行行好,你们就这么对待从世界各地而来的客人么?”
玛格丽特进门之后两眼则直勾勾地盯着威尔逊,什么都不说,只是优雅地摆出了一个二郎腿,手肘承载自己的腿上,手腕托着下巴,上身前倾着压了过来,耐人寻味地看着威尔逊。狄更斯咳嗽了两声,玛格丽特都无动于衷。
“我只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先生,还是您想来我房间单独给我上上课?”
“注意您的口吻,小姐,您不是在和绅士们搭话,而是在同警官们讲话。就刚刚这些话,如果被记录了下来,您就等着妇女感化院去巴斯找您吧。”狄更斯的脸色阴晴不定。
“哦,”女孩吐了吐舌头,漫不经心地把裸露在外的大腿往裙子里收了收,“我的事儿您刚刚都打听了,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您今晚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么?”威尔逊板着脸接过了话。
“哎呀,您终于愿意和我说话啦,我就这么一直看着您,盼您多看看我。可您连一眼都没舍给我。”
“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如果这就是您的问题的话。”
“您没有么?介意我留下一个属于您的脚印样本么?”
“讨厌,苏格兰场的警官都喜欢借工作机会这么搭讪么?一般警官,我会投诉他骚扰;但是您,亲爱的,我给您个请我吃饭的机会。”
威尔逊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似乎多和她说一个字,就像在要自己的命。
至于这个天真烂漫的女人一直痴痴地看着他。
狄更斯不禁眼前一黑,眼前的两个人差不多可以在本年度全英最不受欢迎的嫌疑人榜单上占稳前三名。
如果今年局里还破不了了弹簧腿杰克的案子的话。
威尔逊无动于衷。这两个讨厌鬼比看上去的凶悍多了。阿尔卡彭是个杀手,而玛格丽特……恐怕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女人之一。
卡门女士则坐在门口,她拒绝与其他两个人坐在一排,然而义愤并没有冲淡她的理智。自进门以来,她便一直催动着古老的咒语,通过香水的媒介,来维持在座所有人的理智。
正是这个混合着海盐、橄榄和柑橘的味道,才稍稍中和了场地的空气中,某种不易察觉的激素气息。力图主持正义的警官们才不至于心猿意马地对玛格丽特的说法照单全收。
至于张伯伦和卡门女士还没有赶到的时候,阿尔伯特亲王依靠着对维多利亚公主的挚爱与思念,才以强大的意志力逃开了这个女人的吸引力。
这一点菲尔德和狄更斯都还没察觉到,而卡门女士是清楚的。毕竟,阿尔伯特亲王在她眼中,是一个真挚的年轻贵族,默默爱着一直嫌弃婚约的表姐,他对爱情是那样勇往直前,毫不畏惧自己平庸的爵位与流言。
他并不渴求爱情开花结果,只是在竭力保护那个当年同自己一同,在梅恩湖畔骑马的小姑娘。因此,他鲁莽而机警地从宫中跑了出来,委屈自己乔装成一个酒店侍应生,去探寻一个对未婚妻不利的阴谋。
谈话就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拉开了序幕。
“卡彭先生,您是哪儿人?”
“警官,我是个体面的商人……”
“我知道,我们充其量只是请您协助调查一起发生在酒店的命案,如果我怀疑你们,又怎么会让你们结伴来谈话呢。”
“这话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警官,虽然您还很年轻,但看起来很有眼力见儿嘛。”
威尔逊用一幅很难以语言刻画的表情,看着眼前摇头晃脑的卡彭。
“您是哪儿人?”
“纽约,五点区人。”
“我看您的手臂上纹过一条鲤鱼,您这辈子去过东方吗?”
“没有,这个纹身是纽约的纹身师给我纹的,或许是他们哪儿的习俗。”
“您不知道这条鱼的意思么?”
“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么?”
“好吧,卡彭先生,您来伦敦做什么?”
“做什么?见鬼,伟大的苏格兰场就这么提审我们这些赶来世界都市见见世面的乡巴佬?
呵,警官,是不是我们现在都不用再操心出口,直接把港口让给你们的舰队来运茶,然后再给我们课一笔茶税,就能让海关的老爷们摸摸我们的头,再夸夸我们有眼力儿了啊?”
“卡彭先生,我想一名在爱荷华和纽约身上背了四宗命案和十五起伤害案的家族打手,和家族的教父一起到伦敦来,任何一名警察都能上前打听。”威尔逊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卡彭的表演。
“你,你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尔卡彭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旁边这个叫玛格丽特的女孩想去拽一拽卡彭的衣角,马上被狄更斯喝止了:“您在做什么?别动。”
玛格丽特瞪了一眼狄更斯,而霎那间狄更斯觉得房间中漂浮的那种清醒的芳香科植物的香气,又浓郁了一份。
“沃金斯小姐,您二位现在只是在接受我们的询问调查。但如果两位不配合的话,我们很乐意改成讯问。
届时您当然可以聘请您的家族律师上门,而我们针对您的调查一启动,您和您的教父在伦敦的行程就得再延长两个月。您觉得闹成这样,您吃亏还是我们吃亏?”
威尔逊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吸引了玛格丽特和卡彭的注意力。
“无耻。”卡彭气呼呼地盯着威尔逊,眼神蕴含着恼怒与……防备。
相比之下,那个叫玛格丽特的女人就直接多了。
“我的婶婶一会儿就来接我,律师什么的让她去找吧。现在我拒绝做任何回答,因为我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拒绝做任何可能对自己不利的证词。”
“您请随意,”威尔逊毫无表情地撇了一眼玛格丽特,然后又将眼光钉在了阿尔·卡彭身上,“您还没有回答谁更吃亏这个问题。”
“我……”卡彭长了嘴,喉咙动了动,但还没有说出话来,“不,你在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平克顿侦探事务所的人来过了,他们从纽约一路追您追到了伦敦。您觉得他们不会跟我们交个底么?还是让我现在拍个电报给纽约州,然后当着您的面来复述一遍您的丰功伟绩?”
威尔逊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而这个转换连狄更斯都没有预料到:“和您在一块儿的可是欧洲的名人,西西里岛上的居民现在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卡彭先生,我以个人名誉保证,您在警界之中绝对是一颗明星。”
卡彭听罢鼓起了眼睛,气呼呼地瞪着威尔逊要发火,这个派头让狄更斯条件反射地将手放在了手枪上,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今晚您在哪儿?”威尔逊冷冰冰地问道。
“我在其他客人的套间里,那位尊敬的先生和他的情人在包厢里和我整晚都在聊天。”
“您说谎。”
“你说什么?警官,我允许您询问,但没说过允许您侮辱我。”卡彭“簌”地一下站了起来,整个身躯似乎就占掉了眼前空间的三分之一,“太过分了,这是对我的侮辱。”
威尔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卡彭,然后很随意地指着玛格丽特说:“今晚你和她在一起。”
“你在污蔑我,也在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如果您现在不道歉的话,我就要和您决斗。”
“我在执行公务。”威尔逊咄咄逼人地说道。
“那我就去投诉您!”卡彭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声音连隔壁的亲王与菲尔德都听见了。狄更斯的脸色非常难看,此刻他很担心自己身边的这位年轻警官。
“我也快演不下去,卡彭先生,您既然这么坚持自己跟其他人在套间里聊了一晚上天,那么您能解释一下这张票根么?”
威尔逊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从尸体的口袋里掏出来的票根,在卡彭先生面前展示了一下。
“什,什么票根?”
“一张时间为今天晚上的歌剧,票子很贵,订的是包厢票。”
“不可能,我今晚根本就没出门,这张票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没仔细看过票根么?上面有一句话,‘致亲爱的卡彭先生’。”
“那又怎么样,票是我的,但我没去过。”
“您应该知道包厢门口是有服务员站着的吧?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今天的包厢里有没有来过您这样一位客人?”
“什,什么?就算我去了这家戏院,这能说明什么?”
“所以您承认您去了是吗?好的,请您告诉我今晚的戏剧演的是哪一出?”
卡彭显然没有想到威尔逊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记不清了,我拒绝做对自己不利的证词。您没有权力让我这么做。”
“卡彭先生,您去过,您也必须去过。因为这张票不止给了您一个人,而是三个。如果您认真看过这张票根,您应该就能认得出,这张票是著名歌剧演员朱莉·卢瓦塞尔亲自送给您的,而她就坐在您老板旁边。
所以您三位今天是从戏院一块儿回来的,这才是他们俩一直为您作证,说和您通晚在一块儿的原因。但是卡彭先生,为什么这张票根不在您自己身上,而在我这儿。”
“是,是你捡到的,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卡彭先生的脸色有点儿发白。
“这也是我想问您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在尸体穿的浴袍里捡到您的这张票根?”威尔逊的脸因为专注而变得苍白,但卡彭先生的脸简直就是白得可怕。菲尔德和狄更斯两个人则越听越专注。
“那,那可能是他捡到的,还没有来得及还给卡彭先生,就被杀害了。”一旁的玛格丽特突然插进来一句,一双妙目怔怔地看着正在流着冷汗的卡彭先生。
卡彭的脸色骤然红润了起来,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他捡到了我的票根!”菲尔德在一旁捏紧了拳头,大呼可惜。
这个猛烈的动作让阿尔伯特亲王不由得问了他一句:“怎么了,您这么懊恼。”
“审讯犯人一般都是分开的,但今晚我们的人手实在不足,加上查尔斯只有三个人。如果刚刚是单纯审讯的话,我们憨厚的杀人犯先生就在这里交代了。”
阿尔伯特亲王的脸色随即也凝重了起来,他知道是自己今晚碍了事儿。
“菲尔德探长,我不需要您的照顾,请为了正事回到隔壁去吧,另外两位先生需要您。”
“不行,亲王。请您明白,苏格兰场向内政大臣效忠,而内政大臣向陛下效忠。因此王室安全的优先级,在公众安全之上。如果为了破案而让您陷入危险,我们就还是失职的,”菲尔德摇头拒绝了亲王这番命令,“这是贵族的义务,我对着队旗发过誓的。”
“那我们就只能相信您的这位同事了。”
“没问题,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菜鸟还能有多少惊人之举吧。”
在房间的隔壁,玛格丽特的插话打乱了审讯的节奏,卡彭此刻喘着大气,红着脸正对着威尔逊。玛格丽特则摆出一副戏谑的表情,此刻她也已经放下天真的伪装了,饶有趣味地盯着威尔逊的脸色,冀图看出动摇的神色。
威尔逊微微笑了笑,而这个笑容如同一根针,插入了玛格丽特的心脏,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圈套。
“卡彭先生,您现在认罪,我们还能尽力为您争取一下待遇;如果您还不认罪,”威尔逊的眼睛瞥向了坐在一旁发怔的玛格丽特,“您就得要再给苏格兰场送一份业绩了。”
“你想说什么?”卡彭本能地将手伸向腰间,看起来他之前巧妙的在腰间藏了什么武器。
“无论您在找什么,我都劝您冷静。”卡门女士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如果您在找别在腰间的德林格手枪,那么您失望了,这支枪的枪口此刻正对着您,或者您旁边这个小妞的脑袋。所以您认真回答问题吧。”
卡彭的手僵住了。
“感谢您,卡门女士。”威尔逊没有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回他将脸转向了玛格丽特。后者今晚一直都在寻求引起他的注意力,但此刻她的眼睛却没有与威尔逊对视。
“您知道那场表演是几点结束的么?不知道没关系,但今晚在您二位没有想到的时候,有一位侍应生推着餐车进了房间的门。
那个时候歌剧应该还在第三幕,享誉欧洲的卢瓦塞尔正在唱她的成名角色,莫扎特的曲子正拉得飞起,但这个希腊侍应生已经看到这句被挖了双眼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了。
所以他怎么能捡到此刻根本就还没回酒店的您身上的票根?卡彭先生,您能解释这一幕么?”
卡彭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差点儿碰倒了椅子。而在场所有人对他的眼神,也都从怀疑转向了确认:“他有罪。”
“不,警官,我想您大概弄错了一件事,您说如果票根这个时候在尸体的浴袍里,那么卡彭先生是怎么进的剧院呢?而卡彭先生回到酒店之后,不就一直呆在套间里和人聊天了么,又有什么时间出来,把票根塞进尸体穿着的浴袍里呢?”玛格丽特似乎抓住了某个问题,立马反唇相讥。
这个时候,天真烂漫的女大学生玛格丽特终于显出了她的真面目,缜密,聪颖,冷静且残忍。
在为卡彭辩护的时候,原本温柔的妙目蓦然燃起了名为挑衅和憎恨的火焰,正如卡门女士盯着玛格丽特所用的眼神一般,玛格丽特撇开了自顾自冒汗的卡彭,直接对上了面目苍白的威尔逊·张伯伦。
“所以我特别问过您,小姐,您今晚在哪儿?”
在隔壁房间的菲尔德想到了浴室里的那支脚印。
“原来如此。”他的身体往后一仰,整个儿倒在椅子上,他已经跟上威尔逊的思路了。同样察觉到这个可怕事实的,还有在一旁的阿尔伯特亲王,他紧紧的抓住镶着铁制手柄的手杖,似乎马上就想冲进去。
那个他念念不忘地要找到的那个对维多利亚威胁最大的犯人,似乎马上就要显出真身了。
“您愿不愿意给我们留下一支玉足的拓印,方便我们的法医拿去鉴证一下?”
玛格丽特立马将脚缩进了裙子里。
“您知道,每个人脚趾的纹路,也是独一无二的,如同手上的指纹。尽管苏格兰场还没有大规模地应用这个技术,现在对比脚印和拇指指纹,还是办得到的。蒙您赐告,今晚您一直在套间里,那么为什么您的脚印会出现在柯林斯先生的浴缸下?”
玛格丽特的脸煞白了起来,卡彭的脚则在发抖。他几乎无法站立起来,颓然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冷汗一滴又一滴从头上落下,眼睛僵直地望向前方。房间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样,威尔逊轻轻地敲着桌子,看着沉默的两人。狄更斯则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二位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收拾现场。这样就都能给对方制造掩护,不是么?”威尔逊简单地做了个总结,而伴随着这个总结的,是手铐弹簧拨动的声音。
看来这就是案件的真相了。
菲尔德此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手从腰后掏出了一支锃亮的左轮手枪。在打开弹匣,清点了一下子弹之后,又“咔嚓”一下合上。完全不在乎这样的声音是否会被隔壁听见。
阿尔伯特亲王满脸铁青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端着防身的手杖,就要跟着过来。
但就在此时,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子女人的笑声。玛格丽特抬起头来,用她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威尔逊和狄更斯。极大的精神压力甚至一度盖过了卡门女士弥漫开的保护心智的香氛,使在场所有的男人心头都震动了一下。
“这是一桩可怕的谋杀案,而您对我的指控实在太可耻了。按照您的说法,我们杀了柯林斯先生,还挖走了他的眼睛。可我们这样做是在图什么呢?
阿尔卡彭先生前几天才从美国过来,我只是一个寄居在巴斯的婶婶家里的年轻姑娘。我们与这个不幸被害的男人有什么关联呢?就算我进过他的房间,那又凭什么认定是我杀了他?
难道一个有钱的男人用了某种方式骗我进了房间,我就要为他的死而负责吗?”
玛格丽特话里话外暗示着另一种可能,尽管这种说法将自己的行为,从罪恶的杀人降到了生活上的见钱眼开,这意味着一个姑娘的风评被毁掉了。
但她不再是杀人犯的同谋。
狄更斯叹了一口气,虽然玛格丽特的争辩听上去是有点儿强词夺理的意思,但从逻辑上来看,也确实说得通。
阿尔伯特亲王在隔壁急得快把自己的手背掐白了。
威尔逊淡淡地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假设啊,玛格丽特。”
“总比被你栽赃成杀人凶手要好。”玛格丽特的脸色冷得如同寒霜,但她的五官在愤怒之中却并没有扭曲变形,仍然是一副林中仙子的样子。
“玛格丽特,我什么时候说过您和卡彭先生一起谋杀了柯林斯了?”
威尔逊转过头去,对瘫坐在椅子上的卡彭接着说道:“我认为沃金斯小姐说得很有道理,您二位与柯林斯先生无仇无怨,实在找不出合谋杀害他的理由。
不过,我也有一点感到很疑惑。为什么您二位说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东方,却拒绝狄更斯先生之前递给你们的小玩意儿呢。”
“那也许是因为我的家教很好,不会随意接受陌生人送来的东西。”玛格丽特丝毫没有服软的样子。
“那可不行,我向二位宣布,这是本案的证物之一,您二位只要拿着它,谁是本案的凶手,就一清二楚了。因为只有凶手才清楚这个小玩意儿的价值,所以不敢碰它。”
“警官,您这是在栽赃,是迫害,这个东西与案件有什么关系?您这简直就是指鹿为马。我们不拿这个东西,和我们是不是犯人,有什么关系?”
玛格丽特的眼睛突然亮了,她的双眸终于燃起了怒火。而卡彭则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威尔逊。
“按照他说的做,这是苏格兰场的命令。”一声冷冰冰的命令在门口响起,玛格丽特抬头望去,只看到端着手枪的菲尔德警官和握紧了手杖的阿尔伯特亲王就站在门口,枪口对准了卡彭的后背。
“配合警务调查是每位双脚踏上大英帝国土地的人的义务,如果您拒绝配合,那么我们有权现在就将您二位当成嫌犯。”
“别再流汗了,卡彭先生,您知道大量出汗的后果很糟糕,很快您挂不住现在的颜面了,”威尔逊和狄更斯也依葫芦画瓢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并打开了左轮的扳机。
“您说您从来没去过东方,但二位都说了谎。只有去过东方的人才知道这块玉琀是什么。中国的死人将这块玉含在嘴里,确保灵魂不会从张开的嘴中跑掉。所以每一个知道典故的人,都不敢用随意碰它,否则可能遭受致命的诅咒。
这块琀当然是假的,但看起来你们二位并不知情。所以当你们宁死不碰这块玉的时候,真实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玛格丽特·沃金斯确实没有与阿尔·卡彭合谋杀死柯林斯,但她却有充分的理由与亚历山德里亚·柯林斯合谋,共同杀死一个路人来金蝉脱壳。
稍等,我说过了,再流汗,您的人皮面具就要直接掉下来了,先生。”
威尔逊站了起来,狄更斯也跟着马上站了起来,四只手枪的枪口现在分别对准了在场的两个人。
“阿尔伯特亲王,菲尔德长官,狄更斯先生,请允许我向你们重新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位先生,这就是活跃在斯皮塔佛德市场的海运商人,卡门女士和我追捕的对象,以及本案的受害人,亚历山德里亚·柯林斯先生。”
“至于您,沃金斯小姐,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尸体被挖走了两颗眼睛的?”在完成了一切布局之后,威尔逊看着玛格丽特如同凝固了一般的眼睛,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