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抉择
他赶忙唤来还在边上翻阅典籍的白须陀求证。
“竹简上头的字，之前是这般写的么？”
白须陀凝神一看，也是惊疑。
“怎的？”
方唯睁开眼，上前问道。
“先前，这上面确实指引了镇王墓的去处，我们已经解读出，其所在位于一处深壑之中。”
白须陀相较于贾向财稍微冷静些
“只是转眼功夫，上面的文字却变了。”
“变了？”
方唯的神色比之二人倒轻松不少。
有仙人就有鬼怪。
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
原身虽说是个短命鬼，实力却是实打实的。
单说君子剑的造诣，便已臻化境。
若那竹简真有什么门道，届时自己出手便是。
“嗯，内容虽有些零碎，但仍意有所指，有解读的必要，只是……”
白须陀看向一旁的贾向财。
他已经退出十步有余，说什么也不肯再靠近那竹简半步。
对着二人看了又看，方唯忽的心有所悟。
白须陀本就不想他们找到镇王墓。
现在贾向财插手她便无法靠着学识优势误导他人。
现在这个情况，莫非是她刻意安排的？
心念至此，方唯当即冲着贾向财招了招手。
“贾大人，你若害怕，便过来陪苏洛小姐喝口热茶，缓缓神吧。”
贾向财一听，下意识便想要驳斥方唯，话到嘴边却是突然回过味来。
这是激将法。
他想让本大人以身涉险！
实在歹毒至极，若是刚刚本大人没有收住口，嘶……
他晃着脑袋，将那些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负手走向方唯。
“如此拙劣的伎俩，你道本大人会上套吗？”
说罢，也不再管方唯的反应，老神在在地坐到桌上，端起一杯热茶抿了起来
方唯自然是笑笑，站起身，走到白须陀身旁，悄声赞叹。
“点子不赖。”
桌上竹简里的文字，此刻已经全数变得血红，仿若鲜血书写一般。
也难怪，贾向财会被吓成那样。
“什么？”
看着一脸得逞笑容的方唯，白须陀放下手里的工作，一脸茫然地回过头。
“把那阉人吓走啊。”
“不，这并非我动的手脚。”
明白了方唯的话，她便重新开始翻起了书。
“那你还……”
“我不认为是有邪物作祟。”
白须陀的解释直截了当。
“古国战时，军内会用特殊材料制作油墨，若不用特定方式阅读，那油墨便会消散，防止泄密。”
“不对。”
方唯的思维也不慢。
“照你的说法，这竹简上便不应该重新出现文字才是。”
“对，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
白须陀微微颔首，一字一句地比对着竹简上的文字。
“它，来，了？
什么意思？
这个它是指何人？
无数的念头萦绕在白须陀的脑海，好似纠缠不清的线头，一时之间不得其解。
她懊恼地低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抬起头时却是看到帐外有一人形的阴影，正在朝着他们靠过来。
那人没有任何声音，气息。
就连方唯，此时也正凝神看着竹简，丝毫未觉
突然。
一口利剑猛地刺穿帐布，直指方唯后心而去。
剑势之快，即便白须陀已经发现了对方，也根本来不及阻止。
“小心！”
终究是晚了。
白须陀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那柄剑已经逼到了方唯近前。
而方唯只来得回过头去。
“叮！”
金铁交击之声笼罩了整个帐篷。
一道倩影持剑屈身，从侧拦断来者剑势。
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瞬息，生生停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身法之快，出剑之准，即便是方唯都要汗颜。
“咕噜。”
方唯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自己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
若非梅苏洛挺剑而出，自己现在定然已是一具尸体。
一般来说，普通人亲临生死，必然是两股战战。
可方唯心中升起的却是熊熊战意。
他飞起一脚，将那偷袭者，踹出帐篷，接着伸手一勾。
“唉，本小姐的剑！”
随着娇叱声响起，那柄凤纹长剑已是落入了方唯之手。
感受着手中重量，他脚下轻点，几步跟了出去。
帐外。
袭击者是个不比方唯大多少的男子，只是一张脸整个乌紫，身体也古怪地扭曲着。
全身上下沾着不少草叶枯枝
听不到鼻息，不是活人？
方唯眼睛一眯，手中剑附着君子剑意，毫不留情地冲着对方脖颈斩去。
无论死人活人，人头落地，不死也得死。
对方的身体看着僵硬，反应却是丝毫不慢，手中长剑一拦。
那口剑也不知是何材质，无往不利的君子剑意居然无法将其斩断。
“好强的蛮力！”
一招不中，方唯也不恋战，收剑后退。
“小心，那是蛊尸，千万不可被伤到，剧毒！”
白须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方唯只是点头的功夫，那蛊尸也已经逼近。
手里的剑，被它当成刀一般舞得密不透风。
“方唯，住手，他是……”
贾向财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住你娘亲！给我住口！”
方唯格开斩向他咽喉的一剑，暴喝。
住手？
这蛊尸一剑比一剑势大力沉。
你有本事先让他住手啊。
手腕已经开始传出阵痛，方唯清楚，若还是一味招架，迟早会力有不逮。
他腰上一松。
整个人迅速后仰，险而又险的闪过那蛊尸横斩来的剑。
接着，空手拍地，将身体回正。
一剑回首望月，正中蛊尸的脖颈。
“噗通。”
随着乌紫的头颅滚落。
蛊尸的身体便也失去了气力，跪倒在地。
“快退，毒气要逸散了。”
方唯颔首。
也就在这时，一道倩影，自帐中射出。
“本小姐来助你！”
是梅苏洛。
她显然是未听到白须陀的话，手里握着剑，冲向跪地的蛊尸。
两人擦身而过，方唯再想去拽，为时晚矣。
大量漆黑的气体，自那尸体七窍中涌出。
蔓延之快，几乎瞬息便吞没了梅苏洛的身影。
就连已经拉开距离的方唯，也好悬被沾染。
“小姐！”
贾向财杀猪一般大叫，踉跄着就想要冲进那毒雾里。
“别去，她没救了。”
白须陀抓着他的双臂，语气淡淡。
“那是摄山神阴允的蛊毒，至阴至损，至毒至霸，若非天地之精的药材，无法可解。”
“没救？不可能，绝不可能！”
听到这话，贾向财的反应更加激烈，若不是方唯出手，仅凭白须陀，几乎无法继续钳制他。
三人就这么看着那团黑雾。
直到它消散，重新露出里面的人影。
蛊尸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了那柄利剑。
而梅苏洛则是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还有呼吸。”
方唯凝神细听了会儿后开口。
“弥留罢了。”
“人呢，快去叫人啊，我这营地可有随医，快叫他来！”
贾向财的腿已经软了，整个人的声音都透露着一股难以抑制的颤抖
“都死了，过了这么久，却迟迟无人来，你都不感到奇怪？”
三人中，语气最平稳的便是白须陀。
“求求你，你有办法的吧？只要你能救小姐的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贾向财忽的转向方唯，抓着他的衣襟喊着。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无心开口。
方唯却是听者有意。
他看向白须陀。
“真的药石无医？”
“嗯。”
白须陀颔首。
“不仅如此，再过一炷香时间，她的尸体便会化作蛊尸，必须在那之前将之烧毁。”
抬脚将贾向财踢到一边，方唯走近躺在地上的梅苏洛。
眉头微皱。
自己还有十四年寿命。
还能够换取一次天道垂青。
人力不可及，天，可不可及？
方唯看着眼前面色已逐渐发紫，呼吸越发短促的少女。
心中自问。
用自己十年阳寿，换这个女人的命。
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