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夺魄
热浪当即袭来。
地上的人皮画布顷刻间扭曲发黑。
而上头的女人，此刻居然开始翩翩起舞。
方唯心下有些犹豫。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但既然翠清漪还未开口说什么，他也只能继续照办。
毕竟，除妖这一块，自己到底还是个门外汉。
翠清漪此时，实际上也有些不解。
她最初的判断，这应当是寄托类型的妖怪。
要方唯毁了那人皮，主要是想要将她逼出来。
可现在人皮几乎尽毁，而上面的女人却依旧完整，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起来。
“等一下。”
她叫停了方唯的动作。
火势一止，那人皮纸居然开始复原了起来。
“由它去。”
看到方唯望向自己的眼神，翠清漪摆摆手，自包里取出一面小圆片，放在方唯的胸口。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保险，又找出一小块软膏要方唯服下。
“你可是我的杀手锏，小心无大错，继续吧。”
待到一切都准备万全，她退后几步，点点头。
“这些是什么？”
方唯有些奇怪地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圆片，触感冷冽，似是金铁铸造。
“护心镜，可以护你周身关窍，喂你的是保生散和破障水和的软膏，主要是防止被附身以及吊命用的。”
话说到这份上，方唯多少也明白了眼前这人皮纸妖的棘手。
手甲上符石大亮，熊熊大火即刻将那张人皮纸吞没。
上面的女人依旧在舞动着，只是这回，随着舞动，她的身形也在变化。
原本剥落的皮肉开始缓缓生长，逐渐恢复了先前红粉骷髅的模样。
而大小，也已经变得与常人无异。
她身形款款地从那火浪中走出，对着方唯以及翠清漪欠欠身子。
“官人，小姐，小女子妙彩，有礼了。”
面孔自然是姣好，礼数也是到位，只是在她出现以后。
原本因为火焰而有些炽热的屋内，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
居然让二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我且问你，为何要害人性命？”
默默催动体内灵气护身，翠清漪那因为寒冷有些苍白地面孔渐渐有了些血色，在用眼神示意方唯停火后，才开口问道。
“小女子没有。”
妙彩连忙摆手。
“这家主人见到小女子就将我收入怀中，我见他喜我甚多，自然就想要唤他名字，可不成想反而叫他受了惊吓。”
“狡辩，先不说李有成是因为有我插手才得以活命，在他之前受你残害的青年为何只口不提？”
虽然嘴上说得强运，翠清漪心里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如此能言善道的妖怪。
少见。
更危险。
“小姐冤枉啊，李家公子与小女子乃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呀。”
听翠清漪如此问，妙彩的脸上也是划过一丝悲伤。
“自我与李郎相识，他便日日盼我，我自然夜夜作陪，只可惜人妖有别，他最后还是一命呜呼，做了泉下之鬼，李郎啊李郎，你好狠的心啊，叫我一人守寡……”
说到这，她居然抬手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这……”
这下轮到翠清漪不知所措了。
她算是阅妖无数。
与它们对峙时候，暴起的也有，求饶的也有。
这哭坟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那李郎因何去世，你为何一笔带过？”
适时，一旁皱眉静看的方唯却是开口。
“这，自然是因为阴气入体。”
“那又是为何会阴气入体呢？”
方唯开始笑起来。
“因为小女子说到底还是妖物之身，自然阴气颇盛，但绝非小女子所想的。”
“那就是因你而死咯？”
方唯笑得更胜三分。
“可，那也是李郎自愿，与小女子无关啊。”
“与你无关？那你为何要化形为这般样貌？在发现端倪时为何不立刻远离而是继续令其食髓知味？”
这话说完，妙彩却是不说话了。
她低下脑袋，缓缓蜷曲身体。
在短暂的安静过后。
忽的抬起头。
只是那张面孔，却只剩下一副狰狞的骷髅而已。
“不好玩，不好玩，你这男人也忒认死理，叫小女子生厌。”
她猛地向前飞出，手已经化作尖锐的鬼爪，目标直指方唯的心口。
“不用躲，有护心镜！”
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翠清漪当即出声提醒，但方唯的动作却是比之二人还要快上几分。
只见手甲上流光攒动，方唯身子一扭，躲开那爪子的同时，伸手搭上对方只剩下骸骨的胳膊，轻轻一带。
妙彩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靠向方唯。
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
全身只剩下骨骼的妙彩被方唯结结实实地一拳打在胸口。
身子倒飞出去，砸在地上。
“怎，怎么会？”
狼狈爬起来，妙彩的脸上却是有些惊诧。
“这祛邪香的功效，就是叫你们这些妖物无法化形。”
很清楚对方心中所想，翠清漪出声道。
“哼，小把戏罢了！”
妙彩碰撞着上下颚骨，再一次靠近方唯，只是这一次，她的身法相当谨慎。
飘飞不定下，就是方唯也很难抓住机会。
而在这过程中，那张脸却是变回了原来的女子容貌。
“官人，我美吗？”
又一次擦身，妙彩朱唇轻张，缓缓吐出一句。
“糟！”
见她这般模样，翠清漪哪还能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偏偏就忘了拿失音棉絮。
果不其然，在接连不断的靡靡之音中，方唯眼神似乎变得有些迷离，摆出架势的双手渐渐放了下来。
翠清漪想要上前，却被妙彩拦在身前。
“晚了。女娃娃，你这小情人，姐姐我可就收下了。”
妙彩巧笑一声，身子一闪，躲过翠清漪丢来的符石，接着钻进方唯的怀中。
“方唯，稳定心神，她在夺你魂魄！”
“我知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二女的脸色皆是一变。
“不这般做，我又如何能将你抓住呢？妙彩？”
下一刻，方唯原本还是抚摸的手猛地抓住妙彩的脸颊，接着，手甲剑意缠绕，洞开胸口。
他知道这妖怪凡俗手段应当是难以灭杀，因此他这回选择了更为刚正的震雷石。
只见雷光自妙彩的胸中暴涨逸散。
身上的衣物顷刻间化作灰烬。
露出一副血红的骷髅架子。
她依旧在挣扎着。
可惜方唯的手不仅用力颇深，上头还缠绕着剑意。
无论是拨打还是挣扎，都动弹不了分毫。
终于。
在一声尖叫后。
那具骷髅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
周身骨架无力地散落开来。
接着化灰飘散。
地上多了一张完全焦黑的人皮。
随着焦香味冲入鼻腔。
翠清漪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抓着方唯那只右手，又是惊诧又是心疼。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里屋，却是传来李婶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