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世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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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内战边缘

“我们不出动吗,夏尔先生?”荣军院内,圣阿诺将一柄手枪插在腰间,问一旁举着望远镜视察前方的夏尔。

“让子弹再飞一会吧,”头戴两角帽的夏尔拿下望远镜,缩短后收回衣兜转向圣阿诺,“没想到这梯也尔动作还真快——或者说他蠢呢?”

“蠢?何以见得?”

夏尔走离窗台,踱步朝后方的门扉走去,圣阿诺见状赶忙跟上,两人在走廊内走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一个旋转梯门口,缓缓走下去。

“几天前的《国民报》你看过吗?”夏尔忽然问他。

“没有,您知道我比起报纸对吃喝玩乐更感兴趣。”

“还吃呢,你前些日子因为频繁出入沙龙酒会开始举债了吧,再这样下去你破产了我可不会帮你还债的,还有你这肚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那些之后再说吧,为什么您突然提那份报纸了?”

“它是梯也尔在进入临时政府前创办的,革命前就深受市民欢迎,不论是有产者还是无产者,可从他以议员身份被拉斐特邀请进临时政府后,上面的内容就像筛选读者一样开始充斥大量立宪相关的内容。”

“您是说……他打算和拉斐特他们一起扶持那个路易菲利普当国王吗?”

“是的,而且他为了让他的读者:也就是那些大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支持他的主张用的名头是‘和平’和‘稳定’,说白了就是只有立宪才是最适合法兰西的道路。”

“可是这和您之前说的梯也尔蠢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得去了,”夏尔回头略带嘲讽地望了圣阿诺一眼,“如今那些听命于临时政府的市政卫队在街头对那些支持共和的无产者大开杀戒,甚至连部分梯也尔的读者都自发上街了,这不是和他们嘴上说的‘和平’矛盾了吗?为什么一个最合适法兰西的制度还会导致流血呢?”

“可是,市政卫队出动也是因为他们在波旁宫门口聚众游行啊?”

“因为聚众游行反对政府政策就要出动军队暴力镇压,连路易十八都不会那么做,这件事如果传开,几十万巴黎市民会怎么想?一个会带来和平与稳定的制度竟然需要靠不和平的方式实现吗?”

“啊……对,对哦!”圣阿诺恍然大悟,以左拳拍了一下右掌,“这样一来他不是主动把自己置于不利地位了嘛!”

两人走完一长串的楼梯到了地面,发现荣军院户外的校场上队列已经列好了,圣阿诺见状不禁有些疑惑,问夏尔是不是打算出动。

“我不是说了让子弹再飞一会吗,飞到明天再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那为什么要列阵阅兵?”圣阿诺不解。

“一是让大家活动活动筋骨,二是我也想过过瘾。”

分别指挥歩兵与炮兵的两名长官见到夏尔过来,纷纷握住军刀向夏尔行了一个持剑礼。

“近卫歩兵团团长奥诺雷·夏尔·雷耶率领全团向您致敬!”一个头发与胡须都已泛白,可依旧精神抖擞洪武有力的男人说道。

“近卫步兵团炮兵指挥贝特朗·克洛泽尔向您致敬!”相比起雷耶,克洛泽尔看着要显得年轻些,可他的面相依旧是身经百战的忠勇之士。

夏尔对这份奉承感到十分受用,可他即使心里乐的开花也不打算直接表露出来,而是学着拿破仑的样子将头上的两角帽拿下来举过头顶挥了挥,权当过把cosplay瘾了。

不过瘾过完了还是要干正事,瓦莱夫斯基已经被他先行一步派去圣安托万了,接下来巴黎南部这边就靠自己了。

“士兵们!你们都是曾和我的叔父拿破仑皇帝一起征战过欧洲大地,为他奉献过青春与血汗的优秀军人,你们每一个人的忠心我都绝不怀疑!或许你们在波旁手下只能享有一个随时会被取消的番号,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波旁的王已经从巴黎滚蛋,可如今的临时政府却想以宪法之名行专政之实,他们的市政卫队此刻正在巴黎大肆屠戮,他们的行为是在赤裸裸地将‘和平’‘稳定’之类的字眼从宪法上撕下来扔到地上狠狠地踩,我们的法兰西祖国已经流了足够的血,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夏尔说完,亮出那柄他一直挂在腰间的,从查理十世那里得到的艺术品佩刀,干净利落地一把将其拔出,平滑如镜的刀面反射着天空的阳光显得耀眼异常,似乎拿破仑本人真的在注视着他们。

见老兵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波拿巴’的名字,他缓缓望向北方,高耸的巴黎圣母院在他的眼中是显得如此的渺小。

……

华丽宽敞的办公室内,阿尔芒·卡雷尔在读完信件后,露出一副‘又来了’的表情叹了口气。

“梯也尔这家伙,自从当上了议员就知道让我帮他擦屁股!”

吐槽完后,卡雷尔缓缓起身,拿起梯也尔随信寄送过来的小册子便离开办公室,走向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打印房,一股浓到恶心的纸浆味和油墨味充斥在这个巴掌大的空间里几乎把他熏晕。

“啊,熏死人了!”卡雷尔忙用手臂捂着鼻子一脸痛苦的神情,“为什么不开窗?”

“外面刮大风呢,要是这些纸飞到外面去了不是浪费吗?”一个印刷机操作工头都没抬地回他。

“乔治你倒是挺注意节约成本……”卡雷尔感觉稍微适应一点了,将那份梯也尔的小册子递给他,让他照着弄,“明天头版新闻就写这些。”

名叫乔治的操作工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视着上面的内容,看完后也是一副和卡雷尔别无二致的表情。

“感觉他装了十多年还真是难为他了,里面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乔治吐槽。

“是吧?”卡雷尔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竟然转头就把一起赶走波旁的战友打成反政府分子,就算我也支持那个菲利普加冕,但他搞得也太过了些。”

“前脚刚派人杀他们,后脚还要用报纸指着他们的遗体扣帽子,要我说即使是撒旦本人降世也不会像他这样恶劣了。”

“也亏他现在不在,不然他肯定得炒你鱿鱼,快点吧,明天老时间发出去。”卡雷尔说完便准备离开。

“去干嘛?”

“趁着拉丁区那边的暴动还没扩散到腹地去菜市场屯点吃的,接下来几天估计整个巴黎又要闹翻天了。”

……

“这是宣战!”路易·勃朗将手中的《国民报》狠狠丢在地上,“煽动市民去把反对他们的人打成暴乱分子并鼓励私刑,这就是他们所谓和平稳定的制度吗?刽子手,杀人犯!”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洛兰重新将报纸捡起来,像文件一样折叠好后放到桌上,“既然梯也尔已经堂而皇之地把我们描述成反政府份子了,倒是也有利于让我们之中的一些依旧对自由派抱有幻想的人认清现实。”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梯也尔说事情的起因是‘一群公民在波旁宫门前示威后遭到市政卫队镇压’,布朗基你有对谁下过这样的命令吗?”勃朗转头朝向坐在桌前的布朗基的方向。

“并没有,按照梯也尔的作风这多半是那家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反正死的是我们的人,”布朗基恨得牙痒痒,右手攥拳狠狠朝桌上砸了几下发出砰砰的响声,“话说夏尔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我之前见到他了,他只是来通知我们做好准备,可能要见血。”洛兰说道。

“见血是要见血了,不过我们应该先怎么做?阿拉戈如果在这里就好了。”勃朗一脸愤懑。

“他现在的话应该呆在天文研究院,指望不上,”洛兰脸色凝重地挠挠头,“不过就像布朗基之前说的,温和斗争的路线从一开始就堵死了,如今看来我们除了迎战外别无他途。”

“我不是反对见血,我是担心盲目见血的话会让波拿巴派坐享其成。”布朗基强调。

“他们要怎么坐享其成?我们上街垒和那帮穿长靴的街头巷战,然后他带着荣军院的老兵包围波旁宫?”勃朗不解。

“我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那样子岂不是等于他自愿牺牲自己来建立共和国了吗,任何人都可能做出这种事,唯独他不可能。”洛兰摇摇头。

整个房间一时陷入寂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每个人都意识到街垒会再次搭建起来,可关于要如何做才能不像光荣三日那样自己流血牺牲成果却被他人篡夺三人都没有好的方法,眼下他们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发动无产者建街垒去和自由派正面对抗了。

过了许久,布朗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站起身,洛兰和勃朗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纷纷转过头去看他。

“这个街垒我们还是要建的,不过我们三人都必须按照共同的命令行事,不然会如先前所说的一样落下把柄或是遭人截胡。”

两人立马凑上来,耳朵竖得老长。

“首先,你们两个分别带领一批人赶到拉丁区和圣日耳曼德佩区去鼓动当地的无产者一同建立街垒以阻止那些自由派市民和市政卫队的进一步暴力行动,如果可以最好去天文研究院联系阿拉戈他们也来帮忙。”

“嗯,然后呢?”勃朗飞速拿起桌上的笔和纸记着笔记。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了,”布朗基停顿了一下,“要严格约束大家不能主动发起攻击,只有在他们主动进攻之时才可反击,我这边会用《地球报》来为你们在舆论上争取同情并搞臭他们,记住这是最重要的,要是你们之中有谁主动进攻了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啊……好。”勃朗即使不明白这样的用意也只能点头。

“波拿巴派那边怎么办?”洛兰问。

“那边就由你负责了,你的人手就负责防备荣军院那一带,顺便监督他打算做什么,即使他直接包围波旁宫的可能性很低但也要警惕他做出什么别的冒险举动,要是真做出来了我们就有机会把他批倒批臭。”

两人整理了一下情报和东西就准备出发,但在打开门前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布朗基的方向,把他搞得一脸莫名其妙。

“那你负责做什么?”洛兰和勃朗异口同声。

“我负责联系拉马克将军维持好圣安托万区和玛莱区的治安,然后去编辑部准备待会头版的稿子。”

自知理亏的两人没再继续自讨没趣,最后望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布朗基便关上了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