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世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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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奥尔良公爵

第二天的巴士底广场上,数百市民围成一个庞大的圈,不断有人将诸如波旁家徽,白底鸢尾旗与其他缴获的贵族旗帜朝正中央熊熊燃烧的王家马车上丢去,面对着冲天的大火市民们兴高采烈地祝贺着革命胜利并用最动听的话辱骂着贵族与王室,数十面三色旗飘扬在他们的头顶。

旗子和家徽烧完了,接下来烧的是一些搜罗到的土地契约和债务文书外加贵族家谱,作为贵族们剥削下层的直接论据,这些东西自然也是难逃一劫的,当它们在火中化作赤色蝴蝶上下飞舞时,有些市民开始唱起了《Ah !Ça ira》,将现场的热情再次炒到了新高度。

没多久火焰再次即将熄灭,一些人着急了让他们再去找写东西来烧,可体积小又易燃的东西已经被烧完了,搞得有些人很是着急:

“没有东西可以烧了吗,贵族当了上百年的寄生虫不可能只有这点东西!”

“剩下的要么不能烧要么被搬回家当家具了,但最主要的是那群粗鲁的老兵把大部分东西都洗劫走了!”

“呸!波拿巴分子!强盗!”

即使他们再怎么不满,可都不能阻止缺乏燃料的火焰正愈发变小,正当市民们看着干着急时,两三个工人打扮的人将那尊两任波旁王都坐过的王座搬了过来,再次为本来有些失落的市民们心中注入了新的活力。

“上帝啊,看看这是什么?”人群中一个同样工人打扮的市民指向王座。

“这是国王坐过的王座,”另一个满脸肥肉留着大肚腩,头戴黑色高顶帽的有产市民指出,“这个不可以烧!”

“为什么不能?这也是国王的东西当然要烧掉!”一个扛着王座的工人反驳道。

“你们大家看王座椅背的正中央!上面写着什么!”

此话一出,那些市民纷纷望向椅背的位置,可他们大都是无产者出身,连字都不认识。

“上面确实写着字,不过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说看?”一个离那位戴帽市民较近的手工业者问。

“自由,平等,博爱。”他回答道。

“这不是你们这群长靴伪君子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口号吗,就为了你们那点虚伪的颜面不让我们彻底废了国王,你们算什么东西啊?”

“哦,我想起来了,我听小道消息说你们这些有钱的肥猪暗地里想要再扶持一个国王?留着王座就是为了给他吧!”

此话一出现场人群惊呼一片,而那个有产市民霎时跟见鬼了一样矢口否认这一切,可他越是否认这些无产者就越相信这个传言,即使没有确切证据,他们也已经断定这些有产阶级一定正在将新国王接到巴黎来了。

“我们刚刚赶走一个国王,他们却又要给我们带来个新国王,这事传出去会让我们成为整个欧洲的笑柄!”一个泥瓦匠高举着步枪大喊。

“革命是为了自由而不是一顿饱饭!如果又来一个新国王那我们的血就白流了!”一个头戴弗里吉亚帽的劳工拼命摇着手中的三色旗。

巴士底广场在一个个激进言论的刺激下渐渐变得沸腾起来,而原先被反波旁革命所掩盖的一系列问题也在此时被迅速激化,不光是先前围观火焰的市民之间出现了对立,也有不少刚好路过周边或者住在这里的市民也被他们吸引了过来,并迅速化作对立阵营展开论战。

以底层无产者占多数的阵营强烈要求共和,而有产市民则与拉法耶特一样举雅各宾断头政治的例子,一个以巴士底广场为核心的风暴之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积聚,若不将以制约另一场革命将彻底将巴黎撕裂。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先前吵得几乎动起手来的两派市民望见来者是一整支骑警编队便将先前气吞万里的豪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衣着光鲜考究的有产者一边跑一边扶住头上的高顶帽,倒是那些工人和手工业者仗着手里有枪赶紧挤成一团同时将刺刀前摆。

与预想中的不同,这些骑警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对他们发起攻击,而是在冲到距离他们只有十余米的时候便减速并最终停了下来。

起先一些市民还以为是他们害怕刺刀,可很快就有人指出骑警是主动勒马的,但比起这些他们最想知道的是这些警员作为波旁的走狗应该全被消灭了才是,怎么会那么快又有一支成建制的骑警过来?

正当他们疑惑时,骑警们向中间让出了一条路,一个陌生的男人骑着匹装配豪华马具的黑色安达卢西亚马向人群缓缓走来。

他留着一头黑色卷发,面部圆润,体型中等偏高轮廓厚重健壮,身着胸前挂着勋章,脖颈系着白色领巾的黑色礼服,腰间和贵族一样挂着佩刀,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同时具备着平民与贵族的特征,而他挂在脸上的那副严肃而又透着些许温和的神情又让他充满了神秘。

那些有产市民们见到他身上这身很符合有产阶级审美的打扮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同时停止逃跑,而无产劳工们则在见到他的徽章和佩刀等一系列贵族元素时便本能地保持警惕。

“各位市民们,不用恐慌,”那个男人说话了,其音色威严中透着柔和,中气十足却不显得聒噪,感觉天生就是为演讲而存在,“如今波旁王朝已经倒台,我也只是和你们一样的普通市民而已,不需要将我看作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是哪位?我们印象中没见过你,莫非你也是波旁贵族吗?”人群中有人质问,而其他无产者在听到‘波旁贵族’一词便瞬间朝男人投来敌视的目光,随时准备将刺刀朝他身上捅过去。

“我出生的家族的确隶属波旁,不过我自己已经在四十多年前将我的波旁身份在共和的三色旗面前抛弃了,如今的我与各位一样只是一个愿意向三色旗宣誓永远效忠于他的普通公民罢了。”

当着众人的面,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份三色徽并将其和那些勋章戴在了一起,此举引起了有产市民的欢呼,而无产者依旧不买账,密集的队列依旧动都没动一下。

男人面对这副模样,似乎心里也早有预料,他抬头向远处望去,目光落到了那把王座之上,在看到上面残留的鸢尾花装饰时,他立即明白了前因后果。

“先前漫步在里沃利街时我老远就听到你们在争吵,现在看来是为了它吧?”男人说着便准备下马,一些离得近的有产市民想上前帮忙但是被他制止了,费了一点功夫后他最终还是艰难地从马背上垮了下来,期间还不忘吐槽‘看来我还没那么老’。

那些骑警见状有些紧张想上前保卫他的安全,可也被他伸手制止了。

男人走到王座面前,将其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番,最后指向刻在椅背上的那行字说:

“我明白了,诸位是因为此行字而对此王座的归属产生了分歧对吧?”

有产市民们迅速点头,而无产市民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后也点了点头,只是有产市民在此基础上还不忘出言嘲讽无产市民,此举自然遭到后者回击,眼看现场又要失去秩序,男人立即命令骑警让他们安静下来。

男人最后望了王座一眼,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几近熄灭的火堆,面露一丝怪笑地点点头,道:

“四十年前,我们的法兰西祖国已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革,不论是有产者还是无产者,我们都是法兰西的公民,都应当为了国家的未来在这个新时代共同奋斗,我们需要团结而不是分裂,需要相互尊重而不是相互敌对,

纵然,这个王座是波旁王朝的象征,可它作为历史的一部分也在提醒着我们过去的错误,教导我们不要在同样的地方再次迷失前进的方向,自由,平等,博爱的信条早已铭刻进了我们的心里,只要它还能存在于我们的心中,这一尊王座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男人说完,全场先是一阵沉默,之后有产市民便一齐鼓掌并欢呼,倒是无产者们表情依旧凝固,一股被欺骗的感觉从他们心里冒出来。

在意识到他和稀泥的本质后他们索性自发上前越过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装饰着诸多波旁元素的精美王座一把丢进了行将熄灭的火堆里,为了避免火焰熄灭还专门找了些旧报纸一类的易燃物丢上去,霎时再次火光冲天,那段格言连带着王座一起在浴火中化为了黑色的焦炭。

“我们只是烧掉了过去的象征,只是想确保旧时代再也没法回来。”无产市民中一位长得人高马大的汉子将三色旗扛在肩上,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便跟着人潮离去了。

在这一刻,路易·菲利普·德·奥尔良才意识到雅克·拉斐特和拉法耶特让他来处理的局是有多么复杂,复杂到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