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斜线战术限时复刻
瓦莱夫斯基没有时间哀悼,在炮击刚刚停歇的空档期赶紧带着那三十多人撤回市政厅方向,一行人先是往左边的小段过道跑,待到尽头之后再左拐继续向前,此处的右侧是浑浊的塞纳河,左侧则是那栋仿照宫殿式样修建的名为市政厅的宏伟巴洛克风格石制建筑。
若是直接向前便是主街道,但此处已经被市民们用木料堵得和两旁的民房差不多高,几乎能看作永久工事了,故可直接排除。
它面前是个能同时容纳数百人聚集或是游行的广场,而在圣母桥到市政厅广场之间有一段狭窄的路,此处正是瓦莱夫斯基等人撤退后所就位的第二道防线。
此处平日里作为集市存在,故此处日常留着许多的固定摊点,当革命来临时这些摊子就第一时间便被当作了构筑街垒的绝佳根基,再加上这里比起几米外的市政厅广场窄得仅能容纳一支连队,故在这里变为街垒阵地后意外地适合防守。
“接着,小伙子!”一个浑身鱼腥味,系着防水式围裙的胡子大叔递给瓦莱夫斯基一把步枪,那副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个多年守摊老师傅。
“多谢您,巴尔先生,”瓦莱夫斯基接过枪,礼貌地答谢道。
“巴蒂斯特他们都是好孩子……”名叫巴尔的卖鱼师傅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戚,“不过还是让我们努力守住这里吧,也不枉我带头把我家这个传了两三代的卖鱼摊拆来建这街垒!”
“巴蒂斯特……我记得是您的独子吧?”
还没等到巴尔回复,重新列好队的波旁军便又踩着节奏过来了,当他们转头望见街垒离他们如此之近时前排士兵脸上的惊讶迅速变为绝望。
“全部开火!”瓦莱夫斯基一边大喊一边率先扣下扳机
就像收到信号般,街垒上的二十余人此时也一齐开火,火药燃烧迸出的光芒在这无星的黑夜中显得是如此的明亮,一阵熟悉的惨叫声后又是几十人如断线木偶般倒下,剩下的士兵平举步枪准备还击,可瓦莱夫斯基等人又迅速拿起另一支枪继续齐射以彻底打乱他们的队形。
短时间内经历两轮齐射,即使是正规军面对如此程度的打击也难以继续维持阵型,没有原地溃逃已经能算是精锐了,可在他们费力维持队形的这段时间,街垒上的市民已经准备第三轮射击了。
波旁指挥官对此气急败坏,索性直接命令全体就地开枪,双方开枪阴差阳错下都在同一刻,于是同时迸出的双倍火光在一瞬间将那一圈小小的战场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这一次街垒方向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那位卖鱼的巴尔大叔更是一把从街垒上向后倒下重重摔在了地上,一颗子弹命中的他的右眼,徐徐向外流着稠稠的血液,瓦莱夫斯基见到这恐怖的一幕不禁大叫起来,所幸波旁军的枪声与喊杀声又让他恢复了。
不少市民见身边有同伴倒下,对死亡的恐惧顿时驱散了他们的勇气,竟然当场丢下手里的枪没出息地离开街垒向广场处跑去,瓦莱夫斯基见状刚想阻拦他们,那讨人厌的炮击又开始了。
但这一次瓦莱夫斯基通过火药燃烧的火光清楚地看到了波旁军大炮的位置,就在隔着条塞纳河的正对面,要是有骑兵此时就可以绕路将他们一举突袭,可惜没有。
不出所料,此次的炮击又是臼炮,由于之前相同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不少人已经养成了炮声一响便往后跑的优良传统,此次也是一样,在挨了一轮齐射勉强还能不溃逃的不少市民在听到隆隆几声炮响后便同样头也不回地往广场方向跑去了。
这次臼炮射的不再是令人恐惧的榴霰弹而是实心球,它们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砸在了街垒上,眨眼间便将其再次化成废墟,波旁军歩兵见到此番景象纷纷欢呼起来,之后便不等命令地便直接平举着刺刀向前冲去。
包括瓦莱夫斯基在内的未撤走的八个市民想抵抗但却来不及开枪,情急之下,他们瞬间松开握住步枪的手,让步枪转了个头后再以双手持握枪身,以木制的厚重枪柄为刃,在劝说瓦莱夫斯基撤退后便一齐大喊着法兰西万岁直面冲上来的波旁军。
他们双手持枪,以枪当剑的英武模样让瓦莱夫斯基不自觉想起了中世纪的都普勒剑士,可历史上的都普勒剑士是德意志人,而这些市民都是法兰西人。随着几声惨叫的响起,他们成功趁几个愣住的波旁军不备以枪托砸破了他们的脑袋。
在杀死六名波旁军后,其余的波旁军终于反应了过来并进行还击,两个市民下一秒便遭数支刺刀贯穿腹部,而其余人则在慌神之间被一轮齐射当场击倒,或许是嫌他们的举动吓到了自己,一些人还不忘抽空朝他们余温尚存的遗体上吐了泡唾沫。
解决他们后波旁军继续向前冲锋,越过集市区后右拐便是广场了,可除了市政厅内的点点火光外整个广场都被一团漆黑包得严严实实,像是完全无人设防一般。
这幅奇怪的画风不觉让他们有些疑惑,但既然都叫广场了,在作战宽度那么大的情况下波旁军必然是更占优势,即使有街垒阻拦,像之前一样用炮火也能轻松削平吧?
可在冲锋的波旁军进入广场的瞬间,绵延数米的火把同时点亮,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空荡荡的广场,而是由广场尽头的建筑与市政厅之间呈斜线状建起的街垒群,每个街垒上都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市民,数量约摸着达到了三位数,也意味着此刻有近一百支步枪在瞄准他们。
波旁军指挥官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致敬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所创立的斜线战术,而这些街垒搭建的位置显然也是精心计算过的,尽管以他的知识说不出是什么,可从现场所有的士兵到他自己,每个人都清楚地看到巨大的黑袍死神正向他们举起了镰刀。
位于阳台处的拉马克发出射击命令,靠近市政厅且离他们最近的五个街垒上瞬间喷出几十道奔涌的火焰,最先冲上来的那批波旁军瞬间就被几十支步枪喷射而出的弹雨射成了筛子,过了一会离得稍远些的街垒也打出一轮齐射补刀,这支连队当场便折损过半,鬼叫着逃跑了。
第二支连队很快冲上来接替了第一连队的位置,可也是连街垒的边都没摸着便被这番斜线街垒打得没了脾气,最终同样哀嚎着退了场,可起义市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炮弹再一次打了过来,最终落在了广场上……那些波旁军倒下的位置。
这些斜线街垒安放的位置恰到好处,既能保证最靠近河边的部分脱离火炮覆盖范围,又能确保最远的部分开枪能有效射击,不管是瓦莱夫斯基还是拉马克在目睹实战效果后都不由得感叹能将弹道与滑膛枪射程计算得如此精准的人真是不简单。
夏尔一直就是那么的不简单。
瓦莱夫斯基一路小跑上楼梯于市政厅二层见到了拉马克,他的气色比数月前见面时好了许多,布朗基搀扶着他从阳台回到室内。
“看到将军您恢复精神可真好。”瓦莱夫斯基率先答道。
“这得多亏邦纳……哦不,夏尔先生的布防策略,谁能知道他能在街垒上应用斜线战术啊,他或许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但一定是第一个这样做的。”拉马克感叹。
“腓特烈的斜线可是主打机动的,在街垒上那么用就意味着放弃了机动……别的先不说,至少在诡辩炮弹和后排有效射击这一点他就足以在战争教材上添上一笔了,这点可谓是最难的,毕竟街垒不像人一样能轻易改变位置。”瓦莱夫斯基笑着点点头。
“写军事教材的老顽固们可看不上人民的战术,”布朗基不满地补充道,“不过还是有瑕疵,理论上应该是所有街垒一起开枪的,可刚才前后射击间隔层面却出现了不小的误差。”
“话说布朗基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圣安托万呢。”瓦莱夫斯基接过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
“在听说克拉拉,阿莱尔以及其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邻居们死在圣米歇尔街的时候就赶过来了,”布朗基低下头不想让别人发现他悲伤的模样,“他们都是为革命事业而牺牲的英雄。”
一阵密集的滑膛步枪响声骤然打断了所有声音,瓦莱夫斯基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巴黎腹地的方向。
“是里沃利街!发生什么了?”布朗基有些惶恐,“难道是协和广场那边失守了吗?”
“不可能,那边是夏尔亲自负责,协和广场直接控制着国王,他不可能让那里失守。”瓦莱夫斯基连忙纠正,可他脸上也写满了疑惑和焦急。
沉默片刻,拉马克忽然想到了什么,左手攥拳猛地打在右手手心上:
“肯定是新桥或者兑换桥失守了,波旁军从那边摸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