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自由引导人民(中)
起先,在看到那些连队在远处忽然停下时,那些和欧仁一起撤到街垒后的部分学生还如ptsd一样准备向后逃,因为他们担心这是对方要开炮的前奏,可直到对方的第一轮徐进射击打在街垒上时,他们的恐惧这才消失。
按照他们从清晨时分攻入巴黎以来的进攻风格判断,如果能用炮便绝对不会用枪,如果他们开始用枪了往往表明炮弹打光了,而没有大炮的歩兵在面对这种不用梯子都很难爬上去的街垒时就是个活靶子。
“趁现在,进攻!”
一轮射击结束后克拉拉立即匍匐上街垒视察情况,当第一排走出烟雾的一瞬便起身大声呼喊,同时如圣女贞德一般将三色旗高高举起,犹如一个永不倒下的图腾。
早已准备多时的市民们三步并作两步跑上街垒就位,只要视野中出现敌人就马上开枪,连续不规则的枪响如同人民的呐喊,一颗颗满怀仇恨的子弹呼啸着命中士兵的身躯,眨眼的功夫便有十余人痛苦地倒下。
这种时候是没有必要排成线列的,因为在街垒上不用担心骑兵的直接威胁,若是单纯对付冲上街垒的歩兵,散兵杀敌会更有效率。
即使第一排已经损失惨重后面的人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似乎是感受不到害怕的机器,心中只被输入了一个‘毁灭敌人’的程序,要么敌人被杀光或者自己被消灭否则绝不停下。
在第一连队于街垒和市民们杀得难解难分时,第二连队也紧跟着穿过烟雾过来了,随时准备接替第一营交替进攻。
匍匐在街垒边缘的阿莱尔看出来了他们是想借着人数优势强行突破,看样子对方是真的没有炮弹了,或者是单纯的开始自傲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可这一切在阿莱尔面前都是那么可笑。
在发现站在连队旁的指挥官后,阿莱尔掏出插在右侧腰上的手枪,趁着没人发现他的千钧一发时机瞄准对方指挥官的胸口就是一发,枪响的瞬间那个指挥官瞬间瘸了,临死前他还在用手按住自己不断冒血的伤口,同时数人循着枪声发现了躲藏的阿莱尔。
目标已经完成,阿莱尔迅速乘滑梯一样离开狙击点,在他离开的瞬间数枚子弹便将那小小的区域覆盖。
见还有一个士兵没有倒下,欧仁急忙举起步枪瞄准,朝着对方的前胸就是一枪,枪响惨叫过后那个士兵也仰面朝天地掉下了街垒。
第一营的一部分士兵半蹲在街垒下方为其他士兵做人梯,在他们的帮助下数十人迅速地爬上了街垒,可就像发生在众多街垒的保留节目般他们刚刚站在街垒上便被早已在后方严阵以待的市民们一轮齐射击倒,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来不及开枪。
“一次性干掉那么多,真难得!”欧仁一边颤抖着给步枪上子弹一边兴奋地说道。
“这只是开始,”先前将自己的步枪给欧仁的持刀汉子纠正他,“我们在街垒边杀他们越多,街垒下方积累的垫脚物就会越多。”
欧仁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阵彻骨的寒意瞬间裹住了他的心。
“他们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欧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已经杀红眼了,只要能干掉我们他们并不在乎流多少血。”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一批士兵爬上了街垒。尽管早已知晓他们的目的,可不会有人傻到放他们过来,毕竟对射阶段他们还能有些优势,若是近战他们则完全无法同正规军匹敌。
市民开枪士兵中弹摔下街垒的经典节目再次上演,可有几人却幸运地没被打中,趁此时机持刀汉子马上率领几位同样持有近战武器的市民冲上去跟他们展开了肉搏。
起先一个稍显年轻的士兵用刺刀贯穿了手持细剑朝他冲来的市民,接着持刀汉子便一记横扫斩断了他的阿基里斯腱,趁他滚落下街垒无力反抗时汉子再朝倒地不起的他胸口补了一刀,完事后他又回到街垒,以同样的方式接连砍死了三四个士兵,再次肃清了街垒的敌人。
那些负责开枪的欧仁等人无一不被汉子的高超战技惊到了,对胜利的喜悦掩盖了死尸的冲击,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新一批士兵又冲上来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慢慢滋生出恐惧,握住枪柄的手心都捏出了汗,这些士兵如海沙般无穷无尽,他们不论奋力杀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即使在前刀后枪的密切配合下依旧能守住街垒,可按照这种事态发生下去还能守多久呢?
阿莱尔溜到原先狙击的街垒边缘想尽可能再偷几个人头,可前方已经被黑乎乎的东西挡住了——死在街垒前的士兵太多,竟然都将本有三四米高的街垒垫平了,或者说还活着的士兵完全就是踩着同伴的遗体像走楼梯一样走上来的!
再这样下去,当遗体堆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他们甚至能直接站在与街垒差不多高的遗体上直接开枪,街垒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那些士兵不知恐惧地加速前进着,即使前方陈列着再多与他们穿着同样军装的遗体也毫不在乎,若是高度不足以射击便踩着脚下的遗体攀爬上街垒,若高度足够则直接以街垒为掩体只露出头和步枪来朝街垒内射击。
当市民们最后一次完成齐射,再次目睹数十名士兵中弹朝后倒下后,他们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兴奋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恐惧到麻木的神情,而这种心态在学生们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
在最为青春烂漫的年纪,他们对革命的记忆全部来自浪漫化的文学作品中,而书本里对街垒战的定义都是激昂浪漫的,可它血腥残忍的一面却都被这些光环深深掩盖,只有真正站在街垒上面对那些神情呆滞满脸血污的遗体时这一面才会以最狰狞的方式出现。
慢慢的,一些学生崩溃了,丢下枪支如豺狗般嚎叫着往后方跑去,阿莱尔见状想追可被克拉拉劝住了。
不过,并不能说没有撤退的就是坚不可摧的勇士,剩下的人见对方如此前仆后继也不由得泛起嘀咕,倒不是他们打累了,而是子弹快见底了,要是后方支援不来而他们还有人手,输掉的早晚得是他们。
十余顶镶着鸢尾花纹样的沙克帽微微冒过街垒,似乎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
“趴下!”
从后方传来一个粗犷的怒吼,接着一个冒着火星的看着类似酒桶的不明物体划着烟朝众人头顶飞去,懵逼的众人顺着烟轨,目睹那个酒桶不偏不倚掉到了街垒前或者说行进士兵们的后面,引起了一阵莫名的骚动。
下一刻,由酒桶落地处迸发而出的腾空火焰几乎将街垒前方尽数吞噬,宛如雷霆骤响的爆炸声仿佛席卷了世界,大地在痛苦地颤抖,炽热的气浪吹起了街垒上散落的碎屑朝后方的起义市民扑去,一切的一切都宛如地狱之门骤然打开。
爆炸的中心处火光四射浓烟弥漫,夹杂着耀眼的火星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街垒前方的砖石以及两旁建筑的部分构件被炸飞,无数不明物体被气流卷上天空,过了许久才一个个落在起义市民以及前线士兵的身上。
当回过神来的他们看清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时,绝大部分都被覆盖自己满身的碎肉以及身边残缺的人体组织搞得陷入癫狂之中,脸上的惊恐与不可置信交织在一起,仿佛置身于人间地狱。
遭到如此巨大的打击,就算心理素质再强也无法再承受了,剩下的士兵纷纷尖叫着脱离队形四下跑开,欧文他们看样子暂时安全了。
“看来这玩意威力还是太强了,”头戴两角帆形帽的阿尔贝自嘲了一句后随手将掉到身上的血肉拍掉,“不过作为秘密武器确实挺好用,不枉了我掷弹兵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