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提桶跑路
回到特伦蒂诺后，夏尔第一件事便是去探访依旧在养伤的路易和马蒂，虽说受伤更早，伤势也更轻的马蒂已经可以下床了，可路易还是只能呆在床上，为了应付冬日的寒冷，索菲娅还特别把他转移到了有火炉的房间。
门被吱扭地一声推开，路易下意识地望向门边，见来者是夏尔后他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欢迎我们的大英雄夏尔光荣归来。”
若是平时，路易肯定在说话的同时还不忘补上些在夏尔看来有些肉麻的肢体动作，可此时他受限于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呼，这屋子真暖和，”夏尔一进屋便把身上沾着雪花的大衣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之后就小跑着奔向跳动着熊熊烈火的炉灶边伸出双手取暖，“小索菲娅可真贴心，对吧？”
“说什么呢，真是的。”路易被这一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接着想到什么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脸竟有些发烫。
“老实说吧，路易，”夏尔将伸到炉边的双手取回，重新站直看向床上的路易，“我这趟去维也纳没呆一个月也有三星期，这段时间你就没和照顾你的提灯女神产生什么感情上的纽带吗？”
“什……什么提灯女神？”
“啊……比喻而已啦，就是那个意思。”夏尔忽然想到现在距离提灯女神初代目南丁格尔出道还有二十几年，这样说也难怪他听不懂。
“那怎么行，她小我那么多，你别一天到晚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感觉她很不错啊，长相可爱不说，作事认真性格又温柔，你好像还没谈过对象吧？那话这么说来着，坏女孩别浪费，好女孩别错过呀。”
“那你怎么不去？”
这一下像是命中的夏尔的命门，原本一脸坏笑的他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霎时阴下来，可他为了不让路易起疑心，还是赶忙接话：
“我平时那么忙，一天下来如果不来这大巴拉卡看你都没机会跟她见面的，你比我有机会得多不是吗？”
“少来，我今年25，她才14，当妹妹我都嫌小。”
“别呀，真爱不分年龄。”夏尔脑中顿时出现一对岳父是偷面包逃犯出身且双方年龄差距差不多的情侣。
“行了，别扯这个了，说说你们去维也纳都谈成了什么，有见到堂兄吗？”
“堂兄？哦，你说的是罗马王吧？没有，因为他结核病很严重不让见客。”
夏尔舒了口气的同时耸了耸肩，转身去那件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内兜里掏出一卷卷轴。
“我给你念还是你自己看？”
“你觉得我这样子能自己看吗？”路易的语气因为之前的调侃已经有些不悦了。
“也是，”路易将卷轴打开，这就是《美泉宫和约》的原版，备份放在了美泉宫，“主要内容简单来说就是烧炭党付钱让维也纳方面承诺十年内不与我们为敌，同时烧炭党也承诺十年内不策划反奥起义。”
“付钱……啊！”
路易惊得一把从床上起来，可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就因伤口裂开痛得原地倒了下去，见绷带迅速染上鲜红，夏尔不得不马上找来索菲娅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索菲娅处理得十分熟练，不论是清洗伤口还是脱旧换新都像变戏法般行云流水，路易看着这一切，也开始在想夏尔之前说的‘提灯女神’了。
虽然索菲娅没提过灯，但作为女神还是很够格的，看着她恬静的脸，路易感觉自己内心深处骤然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想法，而他对此的回应就是狠狠地甩了甩头。
“怎么了吗，路易好表弟？”索菲娅说话的声音如同金色大厅中的顶级小提琴家演奏的乐曲般动听，“头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没有，”路易为了掩盖紧张习惯性地紧咬嘴唇，“只是觉得还有些迷糊。”
“是睡太久了头晕吧，现在外面下雪了，我一会帮马蒂换好药后就带你出去透透气。”索菲娅笑了笑，语气中尽是温柔。
“麻烦你了……”
在一旁充当电灯泡的夏尔看着两人的互动则是一边慢慢摇头一边咂嘴，等到索菲娅完成一切工作离开房间后，他才继续开口：
“她刚才离开的时候可是满脸潮红哦，要不考虑考虑？”
“快点继续念！”路易像是掩盖尴尬一样还专门把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见对方生气了，夏尔也不再继续调侃，拿起条约扫了一眼，发现能说的基本没了。
“还有一条是终止整个奥属意大利数月前颁布的戒严令，完了。”
“什么？”路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头骤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或许是怕伤口再一次裂开，他这次强忍着没做更多的肢体动作。
“主要内容就这些，其他那些附加条款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内容。”
“花了多少钱？”
“两万格罗申，一次性支付。”
听到具体数额，路易的表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先是本能地带入群众视角觉得这是一笔天价，随后又想到自己的贵族身份觉得这并不算一笔很大的钱，两种对立思想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让此刻的他变得十分矛盾。
“付……付钱了吗？”纠结半天后，路易慢慢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还没，烧炭党的财政状况你应该知道，还是说你想自掏腰包为意大利统一事业尽点小小的力？”
夏尔似乎是说中了，路易听罢也和乔吉安诺一样叹了口气，随后慢慢移动身体应该是想靠起来，夏尔见状上前帮扶，末了还将他的外衣披在他裸露在外的身体前方。
“我确实有这种打算，烧炭党的大家本身都是穷苦人，让他们再从手里少得可怜的收入中挤出一部分去交这个钱确实太不人道了。”
“既然你现在靠在床上了，那你干脆就自己看吧？”夏尔将和约递给他。
路易盯着看了老半天，目光平移到下方时，忽然跟发现新大陆般把双眼瞪得老大。
“怎么了吗？”夏尔注意到了路易的异常，问道。
“你，你怎么……”路易将和约翻了个面让夏尔看正文内容，然后伸出食指指向最下方的签名。
“这些都是参会者的签名啊，不光是弗朗茨本人还有英法俄普这些列强国家的签字，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路易说完指向第一排签名，那是和约主要参会人签字的区域。
夏尔凑近睁大眼睛瞧了瞧，这一下果然让他发现了问题。
左边是弗朗茨本人的签名，用标准的德文书写体写着弗朗茨·约瑟夫·冯·哈布斯堡-洛林，可右边的签名却是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
“右边不应该签的是作为我们烧炭党代表的马志尼好表弟的名字吗，怎么会是你的？”路易质问道。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夏尔一下瘸了，他对此毫无印象，后退几步后瘫倒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他开始全力回忆在维也纳谈判时发生的点滴，从拉德茨基带他们到美泉宫，到梅特涅本人亲自领着他们进入大厅，最后再是坐在正中间的弗朗茨宣布会议开始……没有任何问题啊？
夏尔继续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细节：在会议最后阶段开始前，梅特涅安排夏尔一行人同维也纳贵族们一同享用茶点，可之后却留下夏尔与他开了个小会，梅特涅先是表态认为自己才是烧炭党的代表，之后要求由他在和约上签字……
而他照做了，想都没想地照做了。
糊涂啊！那时候为什么会被他绕进去啊！他说了什么？他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和自己说的才让他放松了警惕被牵着鼻子走？
夏尔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路易甚至还能从他语无伦次的呻吟中听出对方正在咒骂梅特涅。
“夏尔啊，你这可是犯了大错啊！”路易见状也用手掌按住脸，拿着和约的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上，“你不是我们烧炭党的人，和约却签着你的名字，这不表明和约还是废纸一张吗？”
“也不是没有补偿办法，比如让马志尼把位置让给我什么的……”
“说什么呢！我加入烧炭党是24年，而他加入烧炭党是27年，他能那么快当上‘斧头’，背后付出了哪些心血每个好表弟都看得到，你这样做不光是得罪马志尼更是会得罪所有的好表弟。”
“那怎么办，你不会傻到以为维也纳会同意再重拟一份条约吧？”夏尔说话的口气都颤抖起来，足见其打击之大。
“这是其中一个问题，还有另一个，”路易的眼中闪着光，那是他进入认真状态的模样，“你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在有各国大使签名的合约上签自己的名字，烧炭党的事先不说，法国方面不会因此来找你麻烦吗？别忘了你在法国名义上还是越狱的死刑犯呢！”
“哦……引渡。”
像以前的夏尔一样，路易此刻也用手扶住额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沉默良久后，他吐出一句话：
“你逃去佛罗伦萨，暂时去父亲那里避避风头吧。”
话音刚落，窗外呼啸着传来一阵凛冽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