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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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莽撞与示好

沈清照躲闪不及,只能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黄毛愣了片刻,认真瞅了她几眼,才冲她招手:“你来得还挺快,我五分钟前刚给你发消息。”

说着,黄毛朝她走近了些:“这地儿偏,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呢。”

“……”

沈清照压根不知道黄毛在说什么。只能靠只言片语拼凑出大致的事情始末——

黄毛应该是在她没回消息之后,又给她发了消息,说在侧门这等她。

而她正好就从这经过。被黄毛认为是来赴约了。

沈清照心里暗骂自己倒霉,但她脸上依旧笑容不减,看不出半分不情愿的端倪。

见沈清照一直没应声,黄毛盯着她看了几秒,语气带着三分犹疑,七分玩笑:“你怎么这表情?到底是准备跟我去吃饭还是准备跟我去上坟呢?”

沈清照扫了一圈,自知打起来毫无胜算。便坦然地摇摇头,语气软下来。

“不好意思,都不是。我就是碰巧路过。刚刚拍戏太忙,我没看你消息。”

话说得不卑不亢,黄毛很受用。

但坏就坏有混混哄笑一声,抢着对黄毛说:“完了大哥,人家压根不搭理你,你这面子都丢光了。”

在小弟面前跌份了,黄毛面色又阴下来,连态度都变得强硬起来:“你现在戏拍完了吧?走,跟我吃饭去。”

吃饭是你情我愿的事,见过逼人下跪,没见过逼人吃饭的。

沈清照脸上的笑浅了浅。她说:“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还有戏份。不方便。”

黄毛不依不饶,又凑近了些:“那等会儿我再给你送回来。”

沈清照侧身避了避:“不用,我已经叫了外卖——”

她随即把手伸进衣兜里,想拿出手机叫人。

但当她轮流摸了摸两个衣兜后。

心底瞬间冰凉一片。

她的衣兜,是空的。

她的手机,和戏服一起放在了仓库里。

黄毛和身旁的小弟倒没注意到沈清照的小动作。

黄毛又伸手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车都在等着了。”

沈清照看了那车一眼,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面包车没开灯,黑黢黢的,说它是黑车都是抬举它了。

更像什么案发现场。

黄毛这时还挺诚恳地补了一句:“给我个面子。”

沈清照仍是笑,但语气已然冷下来:“不。”

黄毛没脸没皮,直接上前伸手,攥住沈清照的手腕:“我说什么了你就说不?”

眼下处境算是孤立无援。

沈清照皱起眉:“很疼,松手。”

一旁黄毛的两个小弟交换了个眼神,笑得意味不明:“姐,乖乖上车吧。”

说着也要上前拉沈清照。

沈清照侧身,巧妙避开朝她伸来的两只手。睨着黄毛问:“干嘛?绑架啊?我朋友可都在附近呢。”

没想到黄毛听后不惊反怒,朝那两个小弟使了个眼神,竟是要快刀斩乱麻,直接给沈清照推上车。

恐惧混着焦虑越发浓重,几乎攫取了能呼吸到所有的氧气。

沈清照死死抓住电线杆,就是不走。

假情假意的劝说声混着下了狠手的推搡,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尖锐刺耳,似痛苦的尖叫。

随即,面包车的车门被滑动开来,黑黢黢的车厢里跳下一个慌里慌张的小胖子。

沈清照看着那小胖子朝着自己越跑越近。心底终于涌上压倒性的绝望。

她以为这是又来了一个要把她拽上车的人。沈清照死盯着那小胖子,刚准备奋力一搏,试图与这群人拼命,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小胖子居然越过了她,挡在黄毛和她之间。

“停手!停手!”小胖子一边对着所有人喊,一边把手机举到黄毛的脸上:“哥,哥有你的电话!”

黄毛面色铁青,恶狠狠地对着小胖子破口大骂:“看不见老子在忙吗?接个屁的——”

就那么一瞬,瞥向手机屏幕的黄毛突然就安静下来。

沈清照能明显感觉到黄毛攥着她的那只手臂僵了一下。

虽然还是没放手。

黄毛没再继续骂人,黑着脸接起了电话。

其余两个小弟望过来,表情各异,虽然都没出声,但都悄悄松开了手上的动作。

电话那头到底是谁,说了什么,沈清照一概不知,她只知道,黄毛攥着她的那只手突然就松开了,“啪”的一声垂落下来。

一个半分钟的电话打完,黄毛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地吩咐其余两个人:“走。”

“走?”一个小弟明显不甘心。他望望沈清照,又望望黄毛,很失望地问,“哥,就这么算了?”

黄毛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沈清照,明显是不甘心。

黄毛咬牙切齿地笑:“没事,下次再聚。”

一群人纷乱地跳上面包车,拉上车门。车子很快横冲直撞地开走了,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只剩沈清照一人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闹剧来得快,散得也莫名其妙。

沈清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包车远去的背影。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面包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之中,再无折返的可能性,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沈清照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脚腕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竟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别在路灯杆后。

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又尖又利,平地走路都可能崴脚,更不用说刚才那样激烈的争执。

肯定是扭伤了。

但现在她没有手机,没法求助别人。

沈清照四处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一条长椅,于是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长椅边,慢吞吞地在长椅上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缓一缓再走。

思绪依旧恍惚。沈清照还有点没缓过来——黄毛今晚直接上手抓她确实是出乎意料。

百密一疏,她居然在几个小孩儿这差点翻了船,说出去得被人笑死。

沈清照阖上眼,仰靠在椅背上,强忍着从脚腕处一阵阵不断上涌的痛意。

一盏路灯悬在她头顶,橙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皮上,映出一片红。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有可能是半小时,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从她身边经过,随即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不知是谁,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笼罩住了路灯投下的光。

眼皮上的红光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沌的黑暗。

视觉突变。

这让刚经过一场混乱的沈清照惊恐不已。她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一瓶冰水。

往上望,握着冰水的那只手苍白毫无血色,连蜿蜒于表皮之下的青紫色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万里无一的病态美感,又是在江城大学的校门口,来人是谁,昭然若揭。

沈清照抬起明显还因为痛意而潋着水光的眼睛——

贺斯白右手插兜,左手往她面前递了递。

他手里那瓶冰水冻得十分结实,还在冒着氤氲的冷雾气。

沈清照一时怔愣。

少年开口,语气依旧毫无起伏:“敷一下,会好很多。”

沈清照吸了吸鼻子。

她怔怔地望着少年,勉强应了一声:“……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可以从少年那病恹的黑眸里看出一丝示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