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像看见了迅哥
夕阳西下，这座拥有千年历史的四方城笼罩在一层余晖中。
靠近王府井大街的一座XJ饭庄内，苏独推开店门，羊肉的香味直接扑面而来。
千禧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因为信息的不普及，名人可以和正常食客一样坐在大堂内用餐。
苏独一进店门，就看见临窗的余华等人。没错，在昨天通完电话后余华约到了晚上在这里吃饭，而之所以用‘等’，是人比想象中要多。
“苏独，快来。”余华热情的挥手，“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史铁生，我的好朋友，一个也很擅长写‘爱’的作家，这是你的豫省老乡，刘振云老师。”
其实，刚刚目光扫视过来苏独就认了出来这两位，毕竟在后世余华可是不遗余力的推广他的朋友铁生，生怕别人把他忘掉，其中最有名的应该就是那句‘我的朋友余华没把我当残疾人，也没把我当人’，而刘振云的《我不是潘金莲》《1942》等多部作品都被搬上大荧幕，他在公众面前也没少露面。
“史老师好，刘老师好。”苏独打了声招呼，“来京三四天，今天才来拜访余老师，真是惭愧。”
余华却摆摆手不在意，反而笑问道，“能喝酒吗？”
史铁生无奈地瞪了自己老友一眼，“苏同学还是个高中生，问人家喝酒合适吗？”
“我不是想着对‘爱’这么了解的人，肯定都是至情至性，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喝酒？”
闻言，苏独笑了笑，“两位老师，我虽然不常喝酒，但对酒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哦？”
“酒逢知己千杯少，借酒欲销万古愁，酒在我国可是有着丰富的象征意味。而‘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中国人的酒中心事在这句诗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岁月，我们的悲欢离合和难以开口的心事都在酒里，我们喝了几千年也没喝明白。
有人喝酒讲究，像《笑傲江湖》里的祖千秋‘论杯’，说汾酒要配玉杯，葡萄酒要配夜光杯，高粱酒要配青铜酒爵，百草美酒要配古藤杯；有人喝酒随性，传说西汉霍去病打赢河西之战后，把汉武帝赏赐的美酒全都倒入泉水中，请所有将士共饮，倾酒入泉，这是何等豪迈？
有的酒是为糊涂而喝，像唐伯虎那样‘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在半醒半醉中度年如日；又或者像柳永那样‘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过分悲伤，借酒忘忧......”
苏独哪里是在说酒，分明是在说自己，说自己很忧愁......
而余华等人又哪里听不明白，其实今晚苏独来拜访的用意苏独清楚，余华也清楚，毕竟外面那么大的风雨，只要关注报纸就没人会不清楚。但有些时候，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卖惨。
“我记得刘老师的《一地鸡毛》里也提到了酒。”
“哦，还有我的事？”刘振云从苏独刚才那一番酒论中蓦然惊醒，说实话，刚刚他都有些恍惚，仿佛坐在他前面的不是一个高中生，而是一个酒国前辈，一个同龄之人。
“在这部小说的结尾，主角小林让老婆用微波炉烤了半只鸡，又喝了一瓶啤酒，啤酒下肚，小林有些微微发晕，他对老婆说，其实世界上事情很简单，只要弄明白道理，按道理办事，生活就像流水，一天天过下去，也蛮舒服。在一瓶啤酒的微醺中，小林拥抱了生活的庸常。
余老师问我能喝酒吗，一瓶啤酒还是可以喝的。”
刘振云是真没想到苏独是真的看过自己的书，要知道《一地鸡毛》可是发表在九十年代，但何止是一地鸡毛，就连史铁生还没写出来的《病隙碎笔》苏独都看过。
但最重要的是，刘振云听懂了苏独话中的意思，前辈，忍心看我被打击的拥抱平庸吗？他和史铁生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将目光看向余华。
见状，余华清了清嗓子，没有再委婉，“苏独，这两天的新闻我也看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独咬了一串羊肉串，指着这羊肉串笑道，“我比较爱吃羊肉串，还能从肉质判断羊的岁数，今天这只羊年龄和我相仿，都意气风发，任人宰割。”
此话一出，史铁生，刘振云，余华心口同时一震，这话太锋利了，锋利到三人都有些招架不住，这是一个高中生能说出来的话？
“其实我明白这世界没有真相，只有视角，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我去证明一件本就是真实的事很愚昧。但吊诡之处就在于，我必须要去证明。所以我想提出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余老师帮我给萌芽传一个话，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余华没想到苏独会提出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要求，说实话既然昨天他答应和苏独见面，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帮助的决定。但他本以为苏独会希望让他在报纸上为他反驳澄清，冲声势站台，可没想到苏独只是想要一个证明的机会。
一时间，他对苏独更欣赏了，这是一个有棱角，有才华，但同时又有分寸的年轻人。
“这个忙我帮了！”
苏独当然明白，既然在这个风口浪尖余华愿意出来见他，就足以说明一些东西，但在事情没有落实之前，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
这时，真的听到余华的承诺，他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因为归根到底余华和他只不过才见一面，只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就凭你文章写得好，别人就要帮你吗？
所以，此刻苏独心中充满了感动，但他不是那种会把感情说出来的人，他觉得太肉麻，他只会把情记在心里。
于是，他端起酒杯，郑重的将酒一饮而尽，“谢谢余老师。”
......
时间一眨眼到了七点，苏独因为年纪小又喝了酒被三人要求早点回家。
等苏独的身影刚出店门，三人组相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刚才苏独这个小辈在，三人身为长辈得绷住，现在终于不用忍了。
“这他妈是高中生？谈酒，谈历史，谈外国文学，全知道？”刘振云一脸感叹。
余华更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刚才他说羊肉串那段，我他妈都以为看见迅哥了！”
史铁生和刘振云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却同时点头，显然是同有此感。
“余华，你确定要帮这个小同学？”史铁生在一旁道。
“当然，我们这些做文坛前辈的不就是要为后辈遮风挡雨？”
其实有句话，余华没有说出口，他甚至想收苏独做学生，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对他的口味，不仅仅是才华，更是因为那看破世事的冷静，藏在骨子深处的不羁。
“那就也加我一份。”
“也加我一份。”
“哟，你们这是都起了爱才之心？”
“就许你余华爱惜后辈？不许我们提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