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杀冯保
没等冯保冲向张鲸,他的腿肚子已经软得没了力气。
冯保噗通一声瘫在地上。
朱翊钧说道:
“张鲸,你来说说李逸的死活。”
张鲸上前一步,把冯保如何让他抓捕李逸,如让他搞死诏狱中的李逸,吧啦吧啦,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说个说个一干二净。
张鲸那天出了冯保的门,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给冯保做喽啰,不如踏踏实实给皇上做奴婢,搞掉冯保,说不定还能高升。
此刻,朱翊钧眯着眼,俯视瘫软在地的冯保,问道:
“冯保,张鲸所说,是否属实?”
“属实。”
“你可曾记得,朕给你记过一笔账?”
冯保伏地连连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不该擅自做主,除掉李逸。”
朱翊钧问道:
“众臣都在这里,你说说看,为何要除掉李逸?”
冯保涕泗横流说道:
“奴婢看不惯高拱,除掉李逸,便让,便让高拱百口莫辩。”
朱翊钧说道:
“你用力过猛了,你不知锦衣卫,已经获取了李逸和高拱交往的罪证吗?”
“奴婢不知啊。”
朱翊钧一声叹息:
“当初有人弹劾你矫诏上位,朕不杀你,只记你一笔账,留着用你,不想你越发骄横跋扈,皇陵种菜,算是白种了。”
矫诏事件后,朱翊钧留下冯保,意在制约高拱。
高拱在“另立潞王”事情上,若非忌惮冯保,会不会往乾清宫门吏房送果篮,就难说了。
可惜冯保用力过猛,心狠手辣,毫无顾忌连杀李逸、姚旷两人。
如今高拱已遭斥逐,留下冯保这种危险人物,又有什么用?
冯保存在的最后意义,只能是杀头祭旗了。
朱翊钧怒道:
“冯保矫诏上位,祸乱朝纲,谋杀太监李逸、生员姚旷,由三法司审结,杀无赦。”
冯保鼻涕眼泪一大把喊道:
“陛下,冯保冤枉啊,冤枉啊。”
冯保喊完,伏地“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
朱翊钧不说话。
两个锦衣卫校尉进来,拖着冯保出了大殿。
大殿回荡着冯保的嚎叫,声音渐行渐远,余音袅袅。
紧接着二、三十个锦衣卫校尉,鱼贯而入,分成两队,站立在大殿东西两侧。
众臣都惊呆了。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大殿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再敢交头接耳。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个先皇顾命之臣,已经被废。
众臣始料不及。
所有人目光聚焦到张居正身上。
他会不会是下一个?
张居正浑身发软,硬撑着不让自己瘫倒。
榻前顾命四人,高仪病死,高拱斥逐,冯保获刑,顾命大臣只剩他一人了。
张居正呼吸急促,汗流浃背。
矫诏之事,他参与了。
李逸、姚旷之死,他也知情。
张居正感到他所有的阴暗之事,都被皇帝火眼金睛,看个通透。
皇帝今日发威,显然早有谋划,早有布局。
张居正已经看出,皇帝十分抗拒他人控制。
所有想控制皇帝的人,下场都很惨。
朱翊钧目光聚焦在张居正身上。
“元辅今日早朝前,去觐见两宫皇太后了?”
张居正说道:
“太后召见,臣下不得不去”
“太后可有什么嘱咐?”
“太后确有嘱咐。”
满堂文武一听早朝前,张居正觐见了两宫皇太后,不由联想到李太后“另立潞王”之事。
他们预料到张居正觐见两宫皇太后,不过是想帮李太后一把。
众臣愤怒了。
他们炸窝一样斥责张居正:
“张居正,你背着陛下觐见两宫皇太后,意欲何为?”
“张居正,你身为元辅,竟然与冯保竖阉勾结,想借太后之力谋逆,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这等忤逆之臣,不要也罢,不如推出去斩了。”
“……”
一时间,整个大殿骂声不绝,此起彼伏,唯恐皇帝听不见。
张居正振作精神,大声说道:
“陛下,臣有两宫皇太后懿旨呈上。”
众臣莫不惊讶。
按说懿旨是要乾清宫太监宣旨的。
只有密旨,才由他人宣旨。
张居正想干什么?
朱翊钧点点头:
“准。”
张居正跨前两步,双手呈上。
陈矩上前接过懿旨,转身面对众臣,大声宣道:
“皇帝、众臣接旨。”
众臣皆惊,跪拜接旨。
朱翊钧也走下御座,也跪拜接旨。
“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懿旨,皇帝冲龄践祚……”
陈矩字正腔圆,流畅自如宣读完两宫皇太后懿旨。
满堂文武,无不震惊。
每个人都眼神发直,呼吸急促,盯着御座上的皇帝。
朱翊钧沉稳如初,目光扫过殿堂内大臣们。
他知道这道懿旨是爆炸性的,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刚才对高拱、冯保的处置,已经让众臣震惊了。
现在这道两宫皇太后懿旨,让高拱、冯保之事,变得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
陈矩继续念道:
“皇帝冲龄践祚,英姿歧嶷,睿质温文,仁孝之德夙成……”
众臣对懿旨中的这些套话,毫不在意。
他们只想听懿旨是否要废长立幼,另立潞王。
终于他们耳朵里,灌进七个至关重要的字眼。
这七个字,令人震耳欲聋,耳鼓炸裂:
“少帝即日起亲政!”
殿堂里泛起一片惊呼。
“啊……”
众臣面面相觑,将目光集中到皇帝身上。
如此年龄,便要亲政?
张居正毫不犹豫,率先跪拜,朝朱翊钧叩首,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有样学样,跪拜朱翊钧,山呼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山呼万岁之声,响彻殿宇。
朱翊钧打量众臣,只见他们脸上的惊诧,并未完全褪去。
朱翊钧心想,这也难怪。
当年汉和帝、顺治帝十三岁岁亲政,算是创造了历史。
朕刷新历史,九岁亲政,尔等算是见证了历史。
朱翊钧轻轻舒口气说:
“诸爱卿平身。”
众臣纷纷起身,所有目光聚焦在御座上。
朱翊钧说道:
“朕蒙两宫皇太后恩准,即日起亲政,众卿可有话说?”
几个白胡子老臣,面有不快,却又不敢发作。
刚才逐高拱,杀冯保,让每位大臣心有余悸。
大臣们身居高位,每个人都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现在有了严惩不贷的考成法,实行问责制。
很多以前见怪不怪的事情,一旦查究,都是天大之事。
众臣对朱翊钧九岁亲政,虽是惊讶,却也不想说啥。
还能说啥呢,没看见殿堂站着两排锦衣卫校尉?
谁也不想像高拱、冯保一样,被锦衣卫拖出去。
皇帝亲政,是两宫皇太后亲准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江山社稷是朱家的。
朱家血脉之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朱翊钧说道:
“元辅张居正,新政伊始,不能只有个考成法,便万事大吉了。
朝野积弊甚重方方面面都要改进,不可懈怠。”
张居正挺直发软的身体,颤声说道:
“陛下放心,臣有一整套设想,散朝后,便呈皇上御览。”
朱翊钧嗯一声,说道:
“散朝吧。”
众臣再次诧异。
啊,就这么散朝了?
他们原本以为,皇帝会因姚旷之事,追究张居正的责任。
但是没有。
皇上好像对张居正犯事,熟视无睹。
御史余懋学鼻孔冷哼一声,没敢太大声。
他直视御座上的皇帝,一脸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