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百家: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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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从平原到寒山

这是有人在说书。

李山寿顿时被吸引了,朝酒肆跑去,越过空荆溪。而空荆溪嘴唇勾出淡淡的笑意,也不在意李山寿擅自行动,跟在后面。

酒肆中的人很多,团团将大堂包围起来。

李山寿个子还没长开,抬眼看到的都是人头。但他卦力运转,在脚底下生成了一具高跷垫起来,顿时高出了所有人一截。

看到那个说书先生的时候,李山寿心跳一顿。

因为那个说书先生虽然戴着儒冠,穿着一身书生长衫,像是个周游到此的鲁国人。但他却很黑,分明放在地上的背箧上有遮阳的棚子,但他还是像海边渔民那样的黑。

这时空荆溪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比所有人都高半个头,看着人堆里那个说书先生,笑着喝酒。

李山寿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这就是那个人吗?”

“什么这那,你站这么高干嘛……”空荆溪失笑,“这个黑煤炭便是要找的人了,是小说家的卦师。”

“小说家!”李山寿惊讶了下。

过去霍夫子课上闲谈的时候,说到过这个流派。听名字一开始他以为这个流派的子弟全是书手和说书先生,可霍夫子说这些身份只是小说家子弟的掩饰,实际小说家掌握有一个根系庞大的情报组织,深植在大陆情报的命脉上,传闻说中原没有他们追寻不到的情报,只要钱给足,就算是一个公爵一日内的如厕次数都能知晓。

那时他听霍夫子说到这里,感觉后背都有些发凉,想到以前走在街头巷尾觉得没人关注自己,可暗里有看不到的一双眼睛……或者说一对耳朵。

知道说书先生来自小说家后,李山寿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即使他看起来容貌平平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这会儿,演义说到狐魅纣王的妲己见到来献宝的伯邑考丰姿俊朗、唇红齿白,不由心生不轨,暗中对伯邑考眉目传情,想将其留在朝歌城好行鱼水之欢。但伯邑考正人君子,不为所动。妲己见状动怒,便在纣王耳旁吹风,献上毒计,要将伯邑考剁成肉馅喂给其父姬昌……

酒肆里喝酒的大多是精力旺盛的男人,听说书先生说到狐精妲己这一段,全都目不转睛。

但那说书先生说到这,眼光一撇,看到了突出的李山寿,以及他熟悉的空荆溪。

“列位少歇,待明日再来说这章‘伯邑考救父遭陷’。”

“诶,这就没了?”

“真吊人胃口!”

“算了算了,后续是悲惨情节,没什么意思……我可只想听伯邑考如何与那妲己背着纣王在摘星楼彻夜寻欢呢。”

“听说镇子头有间酒肆,就有先生这么改编,看看去?”

“走着~!”

大堂中的客人们散了。

那说书先生点着赏钱,朝空荆溪挥了挥手。

这时,一个穿着罗裙的姑娘走过来,将几枚铜钿递给了说书先生。

一下子这个年轻的说书先生有些脸红,抓着脑袋和姑娘聊了几句后,姑娘低头轻笑着离开。

“这是那姑娘摘你的钱么?”空荆溪咧嘴笑着。

“摘”是澹国那些常去青楼娼馆的男人的土话,说是看中了哪位姑娘而要买她一夜。空荆溪所知驳杂,连这种事情也知道。

“这不是摘花,”余初今年十六岁,在澹国居住了一阵,也知道这土话的意思,有些生气,“那姑娘是店家的女儿,是给我驻场的钱!”

“看起来她对你有些意思,可你看起来跟黑炭一样,”空荆溪奚落地说。

“只是黑了点,我的底子很好……”余初有些没自信地说。

“你还说我说话难听,你自己也一样,”李山寿从高跷上跳下来吐槽。

这会儿,李山寿、余初两人对了一眼,互相知道对方是此行的同伴,他们打了打招呼。李山寿忽然想起离开安池乡时没听完的演义,不由问余初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余初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说他对那段演义也并不熟悉,等哪天有空问一问他的老师。

虽然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高兴。

李山寿和余初挺聊得来的,大家年龄相差也不大,路上总算多了个说话的人。

就这样,三人去镇子上备了车马,打算休息一夜,明日便出发。

……

中原,八月十七。

万里无云,冷风席卷。

从边关小镇到苦寒之地,他们用了七天的时间。

李山寿觉得这一切的场景变化如同神在造物,从秋光明媚的平原黄沙,到万里飞雪的冰结冷原,很难想象这是七天所带来的改变。

“这就是中原大陆的广袤神奇了。我曾到过南方越国,那里的炎热即使是冬天也温暖如春,也曾到过晋国极北,纵然是到了戌时末也白日高悬不见黑夜,”前些天空荆溪在路途中解释道,“而澹国所以有这么一片极寒之地,是因为山脉在此环绕,将来自烛红海的暖风挡在了外面。拒云山脉,这是寥寥生活在此的人为山脉取下的名字。”

李山寿裹着鹿皮毛毯,从车帘中探出头来。他身边紧挨着余初,也换上了厚实的大氅,缩在角落里取暖。车辕上则是空荆溪拎着不离手的酒囊,鞭策小镇买来的黑马前进。黑马也披上了白棉马衣,拉车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浑身蒸腾热气。

这是一处名为“小竹涯”的地方,而前方,就是漉关。也是十年前詹之海最后逃到的地方。

十年前,詹之海在这里失踪,那位护卫詹之海的都统领在这里死亡。

彼时是詹之海失踪的一年后,詹青寒早已稳坐碣石宫中,万人之上。虽说所有人都已断定詹之海已经死亡,但篡位的詹青寒始终没有见到弟弟的尸首,心中也就像有鬼魂萦绕般始终不安。

后来他就在小竹涯外设立了军府,建了漉关,重兵把守,名义为看管那些流放于此的罪人,实际却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春去秋来便是十年。

天色渐暗,日轮西落。

空气变得更冷了,呼吸间都是白气,夕阳映出山脉的雪线,陡峭得像巨神横剑在天上,流下寒冷的神气。

空荆溪远眺,见到雪隐隐有变大的趋势,而黑马也因连日的赶路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他抚了抚马儿的脊背。

“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再赶一段路,也便到漉关了。”

空荆溪说罢,驱马往道边的山麓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