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父亲
乡中一切平静如初,有青寅军在李山寿也放心下来。
他回到船上,见到师兄还在沉睡,而那个戴狗熊面具最后击退东临军的男人躺在船头甲板上四仰八叉地睡着,身边放着一壶酒囊。
这个男人昨天在青寅军到来后,问了哪里可以遮风挡雨让他休息,就跑到了船上喝酒睡觉。若不是亲眼看到昨夜他退敌的身姿,李山寿都会将他当成不知哪里来的浑人。
一整夜没有睡觉,李山寿也抱着一床毛毯,躺在左承旁边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日过天心,已经到了下午。
李山寿迷迷糊糊中闻到食物的香气,然后见到一个人端着一盆玉米走过来。
“师兄……你什么时候醒的?”李山寿连忙爬起来,要从左承手里接过铁盆。
左承躲了躲,示意自己可以,将铁盆放在地上:“乡民家中有封堵严实的地窖,还放着些玉米,趁热吃吧。”
“师兄,你受伤了,这些事应该我来,”李山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怪自己睡得太死。
“你看我像是半身不遂吗?”左承笑了笑,用完好的左手拿起一根玉米吃。
李山寿也笑,二人对坐,一起吃玉米。
“要来点酒么?”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让二人皆是一愣,想到昨夜身临绝境而黑暗中凭空响起的声音。
抬头一看,空荆溪就这么莫名出现在这里,端坐下来抓起一根玉米吃着,一边喝着酒。他的酒囊就像是喝不尽那样。
“师兄受伤,不能喝酒,”李山认真地对他说。
“迂腐,”空荆溪呵呵笑着,“受伤的人最需要休息,而酒喝越多,休息越好。”他说着勾过左承的肩膀,就要把酒囊往他嘴里塞。
左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前辈,我不耐酒力。”
李山寿听到这句话心里偷笑,心说这个流里流气的人哪有用自己的酒囊让别人喝酒的。
空荆溪不悦地瞥了眼左承,自顾自喝酒。
而这时左承盯着他左耳上的青铜吊坠,忽地低声说道:“我的老师说过戴着这种耳坠的人,自称为‘风武’。”
他想着邓陵止一次私下里对他说,风武之人都戴着青铜三角锥的耳坠,其上镌刻有“干戈如拭”四个字的古文。
他愣了下……见到男人耳坠上镌刻的文字却不是这四字。
[天垣之坠,寒山之峰,冷萦之牙,冰结之血]……
左承平日里不像李山寿只喜欢听演义,读书不少,认出了那些古字。
空荆溪扭过头去,黑发将耳坠遮挡住。
左承连忙躲开目光。
空荆溪看着左承,沉默了一会儿,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听你们的口音,是来自伯羊县?那里的墨家领袖是邓陵止前辈吧?”
“你认识老师?”师兄弟二人惊讶了下。
“风武,就是一群来自中原大陆各地,而有着共同理想的人,也没那么神秘,”空荆溪很淡然,“而我们认识的人很多,很杂。恰巧我跟相夫集很熟,而相夫集认识你们的老师。”
“集师叔?”
他们更惊讶。
只在很偶尔的时候,邓陵止在小院中观望星辰时,一个人自斟自饮,会胡乱说些以前的事,也就提到过相夫集。
李山寿和左承都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只知道十五年前,邓陵止、相夫集、相里濯师兄弟三人因为一些事情而分道扬镳,分散在中原各国再没有往来。
而相夫集是邓陵止的师弟,每当邓陵止提起他的时候,流露出的都是怀念而惭愧的神色。
“看,你们早就认识风武士了,”空荆溪笑着喝酒,轻声说,“不过是一群想要在乱世中活下去的人,而活下去,就得做事……唯一不同,是我们只做愿意做的事。至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
又沉默下来。
三人不再言语,空荆溪慢慢喝酒。
傍晚。
夕阳斜落。
空荆溪又在甲板上睡着了。
左承和李山寿忙活了一个下午,力所能及的帮助乡中重建。
而主要得益于青寅军的帮助,乡上已经重新盖起了二十五间木屋,用来容纳受伤的军士,以及妇孺老人。
李山寿、左承二人决定去探望下陈起。
陈起在木城楼倒塌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逃跑,而是将身边一个手下推了出去,结果自己的双腿被压断了,卧床不起。
青寅军中随军的医师说,没有性命之危,但要卧床至少修养三个月。
木屋中床铺的摆放像是兵舍,一间安置了四个人。
此时,陈起床边,张牧正对着陈起想说什么。
但见到李山寿二人走过来,便住了口。
“来啦,”陈起见到二人很高兴,“你的手臂怎么样?”他对左承说。
“无碍,”左承说,“你的伤势如何?”
“一点小伤,”陈起笑着,因为没法坐起来,他只能撇着头对二人说,“这次真是多亏你们了,还有黄老前辈……没你们,西河乡现在不会有活人。”
“是啊,亏得有你们在此,”张牧附声道。
“我等墨家子弟的责任所在,”左承谦恭地说。
他们互相看着,似乎都有很多感慨,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毕竟死了很多人,这些人命压在心里把再多的话都堵住了。
寒暄了一阵后。
左承、李山寿拜别,走出屋舍。
陈起目送二人离开,便有些累了,想要闭目休息。
“不能睡,不能睡,”张牧晃着他的肩膀,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有事问你!”
“乡侯大人,有什么事去找青寅军的长官吧,那位叫原心池的都统。”
“不是这个……”张牧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说,到底月儿你哪点瞧不上?她善解人意又温柔,而且难听点说我们家还有钱……怎么你就喜欢小秋?”
陈起愣了下。
“别装傻,你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乡侯大人,能不能别晃了,头晕,”陈起无奈地叹了声气。
张牧松开手,瞪着眼:“那你说!最好能说服我。”
“这……乡侯大人,我没怎么读书,但给你看一首诗,”陈起忽地说,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打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