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烛光摇曳负娇女,灯火葳蕤遇美人
“配不配,从来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若是看轻你,当日本王也不会从那些劫匪手中救下你。”安王瞟了眼花影,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却任由她跪着,没有扶她起身的意思。
她存着什么心思,他自然明白。
花影闻言,立马起身,却又不小心踩了裙裾,娇滴滴的就朝安王扑去。
安王脸上这才出现轻蔑的神情,却仍是伸手接住了花影。
花影昂起头,四目相接,恰到好处的,一滴泪滑过。
“殿下……”
“你坐好。”
安王将花影推了回去坐定。
这也拿不下?她可是今年翠琅轩的花魁。都已经把人引诱到房中了,她又如何肯放弃?
于是,她便又端起酒杯,柔声道:
“花影失态了,殿下莫要怪罪。殿下且再饮一杯,权当是原谅花影的冒失了。”
安王看了眼酒杯,凑到唇边,浮现出一抹令人难以觉察的微笑,似是无奈。
四月的暖阳已日渐西斜,婆娑的柳叶上染着薄薄的金色,翠琅轩内的湖面也已铺上一层金光;街市上的行人慢慢减少,店家懒懒地收着铺子,街道逐渐收起繁华。
可在翠琅轩,鼓点琴音初初奏响,歌舞升平的喧嚣才刚刚开始……
一袭粉衣交缠着绣着金丝线的素色长袍,淡粉的丝绢披帛早已凌乱在地。
倒地的酒盏,空了的青瓷杯,映着夕阳浅浅的余晖。
“呃——殿下……”秀美的两颊飞上红晕,轻轻的喘息,让她残存的理智碎了一地。
一双有着温润触感的大手在曼妙的腰肢上肆意游移。
“佳人在侧,叫本王如何不心动?”安王轻声道,花影听不清这情话的真假。
她抬眸,对上安王的双眼,却发觉那双眼睛,竟淡凉如深湖,难以见底,丝毫不见动情。
“殿下……”花影看着安王那俊美的唇瓣。
她才是猎手,没成想,自己却先动了情。
“殿下,花影可以唤您……‘君复’吗?”
“君复”,是安王的字。
“花影,”安王唇间一抹笑,带着邪气。
“告诉本王,你现在……想做什么?”
安王音色极冷,可手却是灼热如火,一下一下地,点在花影最敏感的手臂、腰肢,冲击她的理智。
一双玉臂攀上他的肩头,花影难耐地出声,重复问他:
“嗯……殿下,花影可以唤你‘君复’吗?”
她抬起头,粉嫩的唇瓣向他靠近。
“啊!”花影还在疑惑之中时,安王大手一挥,一把将她从膝上扫落。
花影跌坐地上,痛呼出声。
“不可以。”安王道。
“什么?殿下,我……”
“本王说,你不可以唤本王‘君复’。”说着,安王面无表情,钳住她的下颚,“你,听命于谁?”
花影泪眼朦胧,咬着唇,却说自己无人指使,是心动使然。
“那你自己就在这儿慢慢心动吧。”安王松了手,起身掀了珠帘,走向房门口。
“殿下……你、你当真……”花影蜷曲在地板上,眼里满含波光。
安王忽地转身,望着地板上已露出大半个雪白身体的花影,突然冷笑了一声:
“本王当初救你,是心存善念,不忍见你殒命,可不是要留着你今晚给本王下药的!”
安王斜睨着花影娇俏的面庞,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你……”花影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原来,他早就知道,可他也喝了,佳人在侧,又有催情酒,他是如何自抑的?
“本王如今之事,你也该有所耳闻。花影姑娘此法,实为下策。且宁王已有意纳你入王府为妾,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不管你听命于谁,亦或是出自本心,本王早已是闲云野鹤,身上早就没有可利用的东西了。”
安王早知此女来历成谜,虽不解她今日的行为,但她会出此下策,恐怕是想借机进入王府,寻个衣食无忧的机会。
“王爷……”花影并未反驳,只是任凭身上的衣物滑落在地,踉跄起身,不慎打翻了桌边的杯盏。
屋外守着的德芮闻声,破门便入,花影也丝毫不遮掩裸体。
“殿下!”德芮赶忙侧过身去,这样不知礼仪的女子,他是最对付不了的了。
“无事,回吧。”安王道,带着德芮抬腿便往外走。
“殿下!”花影泪流满面,一半羞愤一半不解,眼中的情欲已被她压下,她却仍想抓住最后一刻:“难不成……殿下你……当真断袖?”
如若不是,她这个千挑万选的花魁,色艺都修炼到极致了,都做到如此了,任凭是个正常男人,送上门的软玉温香,岂会丝毫没有反应?
德芮尚且能面色发红不敢看她,怎么偏是安王,就这么坦然,看她的眼神,和看一具牲畜的肉体一样,毫无分别呢?
“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言毕,安王也不想多纠缠,带了德芮就离开了。
花影呆呆地跌坐到地板上,抚摸着自己滚烫如火的身躯,此刻的她,全然没了那般的温和自持。
为什么?她冷笑一声,是啊,主人说得对,这一行,万万不能动心。动心了,即是自取灭亡。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她会下不了手?
夜幕袭来,翠琅轩的上苑依旧是那般歌舞升平,进出皆是达官贵胄,举止彬彬有礼,和最前排的接纳着寻花问柳的底层登徒子的下苑截然不同。
可那又怎样?实际又有什么分别?
花魁,不过是品相更好的娼妓而已,更何况,她这样步步听吩咐的人。即便此时拥有锦衣华服,但这些,终归也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消弭,她们与恩客间的所谓深情,也终将消弭。
安王阴沉着脸,已是忍到极致了,回王府路上的每一缕微风,都在撩拨着他最后的底线,待进了王府门,他已支撑不住,险些倒在门后。
“付严!去官窖取冰!抄小路,要快!”德芮眼疾手快,迅速关了门,又转身扶住了王爷,一边急急的吩咐管家。
“先用冷水,去!”安王扶了柱子站定,抬手又推了德芮一把。
德芮重重点头,连忙下去安排。
安王喘着气,心下燥热难耐,向寝殿摸索而去,走至一半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要不还是给你找个女人更快吧?”
随着几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又消失,一个影子从寝殿门口延伸出,素色的衣衫逐渐在灯火下明亮起来,秀气的五官也缓慢清晰。
好生俊美!
这张脸干净且清透,仿佛盛着这世间最真挚的善良。
灯火葳蕤下,说是娇俏的美人也不为过!
他靠着殿门,那双清澈的眸子闪烁着,笑嘻嘻的,看着庭院中的安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帮忙就给我闭嘴!”
安王极力压抑着喘息,折了片草叶抬手就朝那人飞去,却因为催情药太厉害,失了准头,那人侧身一躲,反而伸手接住了草叶。
“现在你可打不中我。”往常,他哪里是安王的对手呢?
“又不是我给你下的药,你冲我发什么火呢?”
那娇俏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还帮忙呢?我一个大男人,要怎么帮你啊?啊——你不会是想……”他故作姿态,搂紧了自己的衣服,“噫——你不会是跟你那四皇兄怀王一个德行吧?”
安王瞪着眼,双目已经克制到通红,怒道:“滚!”
“好好好!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那少年嘴里说着“马上就滚,不碍您的眼”,却扶着他进了寝殿内室的屏风后头,行云流水般又折返出来,肆意地上了坐榻,娴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知又从哪儿抓出了把瓜子来,便静静地看着德芮亲自一趟又一趟,送了冷水进那屏风后。
不多时,付严取了冰来,也是由德芮亲自送上前去。
付严也懂事,只消见到这殿内的二人皆在,便知安王是没有别的需要他的地方了,很快就退下了。
退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地把房门给带上了。
屏风后,浴桶里的水溢得满地都是,安王阴着脸,闭着眼坐在浴桶内。
冰块化了,德芮便不断地把盛着冰的木盆递进去。
如此反复数次,榻上的少年瓜子也嗑完了,便等得不耐烦了,道:
“我说安王殿下,你好些了没啊?”
“玉迁公子,您若是乏了,可以先去休息。”德芮道。
玉迁,正是那坊间传闻中,安王的“新宠”。如此容貌,担得起“玉迁”此名。
“我不乏……”
“你今日查到了什么?”
玉迁还想反驳,可屏风后的人截了他的话头。
玉迁跳下榻,朝屏风近了几步,改了那副懒散的模样,正色道:
“自然是不简单。花影,只是个代号,与之成对的是一个叫做‘云波月’的,也是风尘出身,是男是女尚且不知。有说是妓馆女子,也有说他曾经是娈童的。现如今,我只查到此人已从良多年,在秦州郡开了一家‘云来客栈’,规模不小。他们二人所属的组织,培养杀手都是成对培养,而具体是采用何种方式沟通、任务又是什么,很难查到。这个杀手组织,我看老季也在暗查呢。”
“殿下,季衡公子早前传来了口信,说是一会儿便到。”德芮朝屏风的方向颔首道。
“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他们成对培养,相互搭配,才让我们更难查到细枝末节。”安王看向屏风另一侧,道:“为什么是秦州郡呢?”
“啊?你问我啊?我不知道啊。”玉迁一脸无辜。
安王叹了一口气。
“秦州郡是京城与益州忠肃王封地间最重要的一个州郡了。为什么这个云波月偏偏在这个州郡开客栈呢?”
“益州的老王爷很早就过世了,孝期过后,新的忠肃王,是殿下的至交啊。”德芮回忆道。
“老王爷膝下只有凌千夜一个孩子,他自然是新的忠肃王。我也有六年没见他了。巡视南境,必至益州。自大皇兄过世后,我交了兵符,早已无需代帝巡视……”安王言语间,似有落寞。
“开客栈的地方自然不简单,那花影的武功也不简单,想来,那个叫做‘云波月’的,要么也是个高手,要么,就干脆不会武功。”玉迁背了手,继续说道。
“今日我试出她了……”安王低低地说道——他那双在花影身上游移的手,便是为此而已。
“什么?!她的武功你试出来了?怎么试的!季衡那小子前前后后派人试探了大半个月,都无功而返,屁结果没有,还得是你啊辰珉瑀!”玉迁突然间跳到了屏风后头,一巴掌就拍在了安慰裸露的肩头上。
“闭嘴!”玖王怒目而视,泼了一手掌的水,把玉迁赶出了屏风外。
“哎!哎!都是水!我刚沐浴完!你是水里的胖头鱼吧辰珉瑀!你能不能注意点儿!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你的男宠欸!你不宠着我就算了,还要拿冰水泼我!你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了!不做你男宠了?!”
玉迁拍打着衣裳上冷彻骨的冰水,急忙忙跳了出去。
“做不做,由得了你?”安王垂眸起身,德芮见状,适时地将手中的衣袍递了上去。
安王体内的燥热已好了大半,他估摸着时间季衡也快到了,便索性随意裹了袍子,从屏风后走出。
“你这个劫里处主人若是不做,那外面哪个人能做呢?”一道充满戏谑的男声响起。
轻风过处,烛火微动,那黑衣男子已绕过站在门后的德芮,安然坐到了玉迁身边,潇洒地翘起二郎腿,斜眼看着玉迁,一脸的玩世不恭。
“真是晦气!”玉迁一伸手,把桌上的瓜子全扫到了自己手中,“今天本来挺高兴的……就不给你吃!”
那男子气不过,把手中的短剑往桌上一放,伸手就要去捉玉迁,却被安王劫住了手腕。
“季衡,说正事。”安王说着,松开他的手,拢了袍子,坐到了对面的主榻上。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这名叫做季衡的男子,朝玉迁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这才答安王的问话。
“王爷您猜得没错,玉迁查的嘛,虽然相较于我是差了点儿,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季衡边说,还边拿眼神去瞟玉迁,满是得意。
玉迁听了这话,自然生气。可在安王严肃的注视下,他只能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你继续说。”安王道。
“云波月是女子,擅长做男子打扮;她和花影是涅锥堂豢养的杀手,并且,是最高级别的杀手……”
“最高级别?这怎么可能?!”玉迁坐在一旁,禁不住反驳他:“我虽然没和她交过手,可她秀骨纤纤,高手也许算得上是。可是最高级别?这绝对不可能!涅锥堂难道没人了?这般小女子,就算最高级别杀手了?”
季衡双手环胸,也不急恼,只是笑了笑,道:
“若是凭你一眼看去,就可确定,那还需要我渡月堂做甚?”
季衡看着玉迁又气又恼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别灰心,虽然你能力一般般,但只要你虚心求教、三叩九拜,我还是可以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倾囊相授的!”
“用你教?!给我把你这没涵养的俗手拿开!”玉迁气鼓鼓的,身子一斜,抬手就用茶杯盖打开了季衡伸过去的手。
“上次交付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安王看着这两个“冤家”,实在无法,连忙问话,好转移他们二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