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爷与孙
江璃书，是江离未入伍前的名字，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他了。
“是，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江老爷子颤抖着双手，扶着拐杖想要站起，可终究是失败了。
江老爷子全名江正国，如今已经九十二岁了，是第一批获头衔的，更是海军学院的创始人。
看着老爷子如今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老将，岁月终是把人的脊骨压断，再也站不起来。
“孩子，你恨我吗？”江正国突然问道。
“我知道你恨我，你该恨我的。”
江正国自言自语的说着，像是终于找到了人听他讲话，开始忏悔。
老爷子何尝不知道送一个十四岁的人上战场意味着什么，违法违纪更违人性，可为了江家，他必须这么做！
十一年了，如今的江正国却觉得自己做错了。
“也许，是我错了...”
江离默默听着，听着一位老人的忏悔。
江正国年轻的时候锋芒太盛，作为军官的他不懂官场上的利害，得罪了很多人。
早年丧妻，晚年丧子，也许是他犯了太多杀孽才落得如此下场。
江离的父母，死在他七岁的那年生日，他亲眼看着父母在车里被炸死，那场事故到如今，都没有调查出结果。
“可我必须这么做！”江正国像是被两股意念撕裂，争来争去。
他不愿意将手里的东西拱手相让，江家掌握着唯二能够建造军舰的军港，每年的收益简直是天文数字。
权力，金钱，不断扭曲着江正国，这种执念让他做出了把十四岁的孙子送上战场的决定。
他不愿意松开手中的权力，也不愿意把产业送给江家旁支，所有的一切，他都要紧紧抓在手中。
可这一切就像手中的沙子，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快。
“爷爷，我不恨你。”
江正国咳咳的笑着，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你不用骗我，璃书，你太像我了...”
是的，他们太像了，冷血，痴迷权力，二人的脚下都踩上了累累白骨。
“楚楚...你有空，去看看她。”老爷子忽然转变话题，略带乞求的说道。
江楚楚，江离的堂妹，如今在江州市读大学，早年因为讨厌江家的氛围，便早早脱离了出去，不愿意回家。
“我会去的，爷爷，你该休息了。”江离不想再说下去，转身离去，却听到江正国的怒吼。
“璃书！任何想杀你的人都不能放过，哪怕...是你的亲人！”
江离吃惊的扭头看去，老爷子扣着扶手的指节泛白，面目狰狞，双目泛红。
“你必须心狠！狠下去！走吧...璃书...走吧...”江正国瞬间萎靡，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江正国什么都知道，也许，父母的死，他也知道原因。
三年前暗杀江离的，正是他的堂哥，江景，如今江家产业的负责人。
江景虽然负责产业的运营，可所有的收益全部收归江老爷子的手中，他就是个打工的，是个给江离打工的。
江离一年前就查出来了，他不想沾上亲人的血，江家已经没几个人了。
可江景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分，过分到，江家已经保不住他了。
“小书啊，这么快就下来了？”莫姨看着走下来的江离，一脸担心的问道，生怕爷孙俩吵起来。
“莫姨，您平常多注意身体。”江离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诶，小书！你这就走了？”莫姨拉住江离，“你等等...”
七十多岁的婆婆在江离心中还停留在他小时候，那时候的莫姨，还跑的起来，头发还没有这般花白。
看着走向厨房的莫姨，他突然有些酸涩，爷爷老了，莫姨也老了，这些人都走了，江家就真的散了。
江正国争了一辈子，可连自己的家人都没守住。
去而复返的莫姨拿着几个刚刚炸出锅的糖糕，塞到江离的手中。
“要是早知道你回来，我就早些准备了，这才炸出来四个，你就要走了...”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提前给莫姨说，保准做一桌你爱吃的！”看到江离，莫姨好像容光焕发，她自己都感觉回到了二十年前，幸福的二十年前。
江离感受着手中烫手的糖糕，就像是莫姨那颗关心他的心一般，滚烫甜蜜。
这是他难得感受到温情的时候，“谢谢你，莫姨，下次回来，我一定提前说。”
“好孩子，快去忙吧，路上记得吃，这东西就得热的吃。”莫姨笑着看着他，犹如二十年前那般，好像她从来没变过。
“好，莫姨我走了。”
大门关闭的声音，隔绝了两个世界，莫姨呆呆的看着大门，直到一旁的保姆出声提醒。
三楼书房内，莫姨来看老爷子，刚披上一张毛毯，江老爷子就醒了。
“走了？”
“走了...”莫姨叹了口气，“你也是，不留孩子吃个饭，还能吃几顿...”
“我对不起这孩子，罢了，过几天把江景叫过来。”江正国只感到心力交瘁，这染血的事儿，就让他这个老头子干了吧。
...
江离刚走出门，就被一抹浅蓝色吸引了注意，像极了今天的天空。
花园对面长椅上坐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女性，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女人穿着浅蓝色的上衣，衣着干练，很符合都市丽人的打扮，一头乌黑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亮眼，见到他的出现，女人站起身来，将多余的发丝挽向耳后，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
很明显，女人是专门等自己的，可在江离的印象中，他并不认识。
女人略显焦急的走了过来，走到近处，更能感受到女人的气质，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二十出头的年纪，脸颊上还带着少许婴儿肥，大概是养尊处优的。
不至于太过惊艳的长相，却十分耐看，而且这样强大的气场已经让江离心中有了猜测，大概率是谁家的大小姐，因为这个别墅区大部分都是退下来的干部。
女人走至跟前，小心的问道：
“是...璃书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