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弹幕上立马闪过一片安慰：
“别哭，哥们。”
“兄弟，陪一根。”
“今晚是心碎男孩。”
狗头后面的江川则忍不住皱起眉头，露出了痛苦面具，这种剧情，他已经遇到太多次了，真是想不明白，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必要咨询，赶紧断掉不就完了，和烂人纠缠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但出于主播的职业素养，江川还是耐心地倾听着，他知道，会来连线的人，肯定还是有某种心结放不下，不管这种心结合理还是不合理，他都得尽可能给出建议。
对面的男人低声呢喃着：
“都已经订婚了……彩礼都给完了。”
江川捕捉到关键词，立马说道：
“都退回来呗，还好没领证，及时止损啊！这种时候就别顾念旧情了！”
可对方显然关注的不是钱，他继续说道：
“连婚纱照都拍好了……”
江川见招拆招：
“现在有一个行业专门粉碎婚纱照处理，也不贵，邮过去碎了吧。”
直播间弹幕立马飞过一片的“哈哈哈”“碎了”“真碎了”“各种意义上都碎了”。
粉丝们最喜欢狗头军师的一点，就是他无论面对何等情种或是癫公颠婆，都能保持理智，带着严肃和真诚，提出相当抽象的建议，最终形成了炸裂的喜剧效果，为粉丝们平淡的日常增添了不少欢乐。
兜了半天圈子，对方终于开始吐露心声：
“其实我不知道，到底是她错了，还是我的问题。”
这个灵魂提问，听得江川直翻白眼，差点没忍住抬手掐自己人中，女方出轨还能是男方的错？哥们儿你这么能背锅，是不是有个外国名字叫远坂时臣啊？
还好他带着狗头面具，不然真挺难进行表情管理的。
犹豫片刻，江川斟酌着开口道：
“是没有出轨的实质性证据吗，所以你……”
对方立马解释：
“有证据，手机我看了，她那个购买记录，打车记录还有去酒店的记录……”
都这样了还能是你的问题？
江川在内心无声咆哮，但还在努力理解对方。
“那你是难过，觉得挫败，想报复对方？这样，那个男的你能联系到吗，给他发个短信，就说，哥们儿，我生病了，你检查检查去吧。”
如此损招，顿时引发了弹幕的狂欢：
“哈哈哈，干得漂亮！”
“加大力度！”
“杀人诛心！”
可对面的人并没有因此觉得快意，反而越发消沉：
“我就是想不通，我从未缺过她任何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川无言以对，这世上总有这么多被忽悠瘸了的老实人，真以为安心做供养者就能换来爱。
不会的，一味付出只会得到加倍利用。
沉默片刻，对方长叹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颇为坚定地说道：
“我原谅她了。”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连弹幕都停滞了。
呆愣片刻，江川忍不住笑出了声，整个人都绷不住了，一边苦笑，一边抬起手，给对面的老哥比了个大拇指。
牛，无话可说。
片刻停滞后，直播间弹幕开始疯狂刷屏，速度快到江川都看不过来了：
“？？？”
“卧槽？？？”
“6。”
“你们赶紧结婚吧，祝福锁死，别再流入市场了。”
“哈哈哈哈哈癫公颠婆！”
突破底线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对面的人没有理会满屏嘲笑，继续说道：
“以后这个事情翻篇了，谁都别再提，该结婚还是结婚……”
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江川只能点头，继续听对方叙述，累了，真的累了，这个恋爱军师比他想象的难当太多了，这群人他喵的根本就不听劝！
“可是她不愿意，她说……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江川苦笑一声，感叹道：
“估计这姐们儿也懵逼了，都这样了还要在一起。”
直播间弹幕也是一片的“【小丑】【小丑】*10”“锁死！”“原谅哥”。
“原谅哥”略带哭腔地质问道：
“我……我都原谅她了，还要我怎么样啊？”
“她说最开始，是因为我开法拉利，她因为钱和我在一起，后来这两年我没钱，所以她……”
“还是老话说的有道理，男人可以装穷，但不能真穷……”
说到最后，“原谅哥”直接哭出了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听完对方的叙述，江川深吸一口气，将手边的解压玩具举起，单手握拳，狠狠地捏爆，硅橡胶做成的哈士奇狗头瞬间变形，从江川的指缝溢出，成为了不可名状的诡异生物。
这一动作，已经是江川直播的习惯性动作，直播间老粉们立马心领神会，敲锣打鼓嚷嚷起来：
“要来力！要来力！我最期待的环节要来力！”
“开炮，开炮，骂醒他！”
“噔噔噔，上狗头铡，把这个恋爱脑砍辣！”
万众期待下，江川放下手里的哈士奇狗头，平静地开喷：
“首先，你们两个人都有问题。她因为钱接近你，还出轨，是个烂人，不值得爱。你呢，毫无底线和原则。”
直播间粉丝开始疯狂点赞刷礼物，弹幕里全是喝彩声：
“好骂！”
“继续，不够狠！”
“狗头今天太温柔了，他真的，我哭死~”
江川回忆起那句“我原谅她了”，心里顿时燃起了无名火，他越说情绪越激动，直接爆了粗口：
“都特么出轨了你还能原谅，你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就非得是这个人不可吗？全世界就她一个女人了？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还能指望谁尊重你？”
听到这连珠炮般的质问，对面男人的哭声越来越大，直至放声大哭，哭得泣不成声。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弹幕里此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哈哈哈哈！就是这个味儿，带劲！”
“BGM起！”
“建议切片单独出视频，各位兄弟引以为戒！”
“对不起我不该笑的，可我实在忍不住！”
见对方已经崩溃，江川也不好继续喷了，他平复情绪，盖棺定论道：
“不是女人有问题，也不是恋爱有问题，是你们这两个人有问题，错误的人，错误的开始，这不是感情，是交易，可你最后动真情了，玩不起了，所以才这么伤心。好了，该退彩礼退彩礼，该分手分手，别纠缠了，结束了吧。”
说完，江川不再言语，点开直播间背景音乐，给这位“原谅哥”点了一首悲伤情歌，自己则起身，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脸，江川才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也有些泛红。
特喵的，今天真倒霉，他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照镜子的，看到“原谅哥”那不争气的样子，江川忍不住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
唉，难受，他就是明白的太晚，才卑微了那么久！
要是当年有人能像这样骂醒自己，该多好啊！
再次回到电脑前，江川惊讶地发现，似乎是因为原谅哥的故事太炸裂，直播间在线人数居然增长了不少，弹幕里满是萌新发言：
“听说这里有霸道主播在线喷人，粉丝还纷纷感激打赏？好刺激哦~”
“楼上怎么描述的那么诡异？这只是个单纯的情感直播间啊！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终于找到原谅哥的出处了！打卡！”
“不懂就问，主播为啥戴个哈士奇头套，是要狗头保命吗？”
“咳咳。”江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决定无视这些弹幕。
他也不想喷人的，奈何这些人不听劝，好好说话他们都听不进去啊，只能下点猛药了。
如果把恋爱军师类比成医生的话，那江川这种情感主播的定位，大概就类似于首都大医院里的老专家，专门面对各种恋爱里的疑难杂症。
恋爱双方要都是正常人，身边朋友劝一劝，多半也就想开了，不会跑到直播间里花钱打赏连线。
因此面对奇葩，江川只能用最简短有力的话，说出最血淋淋的真相，才能让对方有所触动。
有时候用力过猛，把对方骂得道心破碎，扬言要跟江川线下solo，也是常事，所以这狗头面具，是万万不能摘的~
江川伸手拽了拽头套边缘，长舒一口气，继续和观众连线。
第二位观众是个年轻女生，刚开口就带上了哭腔。
“我和他在一起才两个月，就被……就被甩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他！”
江川平静地挑了挑眉，心中暗叹，好常规的开局啊，看来今天直播也就第一个原谅哥比较炸裂了。
即便对这种剧情习以为常，江川还是耐心问道：
“分手理由是什么？”
对面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犹豫着说道：
“分手理由就是……就是……我比较，呃，有点……暴力倾向嘛。”
暴力倾向？
江川惊讶地瞪大眼睛，手不自觉地拿起一旁身经百战的橡胶狗头解压玩具，仿佛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有预感，自己很快会用上这个。
今晚的直播，也许注定不会平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