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事
深夜，月光皎洁，万籁俱寂。
从高空往下望去，大黑山如同一头匍匐在地上的猛兽，虽已沉睡，可穿过林间的呼啸声依旧阵阵不断，好似它在打鼾。
吃饱喝足的一众山贼都早早地歇下了，寨子里鼾声此起彼伏。
只是在寨子角落，一点火光在某间屋子里亮起，里面竟是有三个山贼聚首在一起，彼此间眼神飘忽，皆是低头不语。
忽的，一个脸上带疤的山贼从外面进来，一口就吹灭了那油灯，低声暗骂起来。
“怎的还点起灯来？是不怕招人来么？”
带疤山贼骂了一句，又往外探头看去，好一会儿确认没人了，这才重新出去。
屋子里复又陷入了沉寂，有个山贼的声音缓缓响起。
“杜哥哥也真是太谨慎了些！众兄弟早都吃饱了酒睡下了，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到俺们？”
“嘘！小声点，可得注意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怕什么？俺们只是心有不服而已！”
“还是少说几句吧！待杜哥哥带统领过来，你再说话不迟！”
“……”
屋子里又安静下去，不多时后，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山贼站起身来，木门被推开，却是带疤的山贼已经拉着吃了酒半醉的牛烈进来了。
“牛哥哥！”
“牛哥哥！快坐！”
见牛烈进来了，几个山贼赶紧低声叫喊道，搬凳子的搬凳子，倒水的倒水，便把牛烈给奉了上座。
牛烈虽是半醉，但也认得这四个山贼，知道他们都是此前在寨子里胡大哥和秦二哥的亲信，只因此次需留守山寨，故而才未跟去，其中为首的那个便叫杜三冲。
“俺说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硬要把俺拉来作甚？”
牛烈瞪起了一对牛眼，看向杜三冲，“杜三冲，你自己说！莫不是要俺向寨主推举你做校尉？俺白日里已说得很清楚了，俺虽有推举之权，但你也得拿出真本事才行，不然推你上去，你自己不行，岂不是把俺的脸面也丢尽了？”
“只你有本事，俺就是不推举你，寨主也要用你，所以你私底下来找俺，也没得甚用……”
牛烈大咧咧地说着，那杜三冲只陪笑着点头，将水端到了他手上。
“牛哥哥，俺们不是为这事而来的。”杜三冲笑着说道，眼神朝另外三人示意着。
“是极！是极！俺们不是为这事而来！”
“牛哥哥喝茶！牛哥哥可要俺给你捶捶腿？”
几个人如此上前献殷勤，牛烈本有的五分醉意此刻也全消了，皱眉摆手撇开几人，沉声道：“去去去！有事说事！俺不吃这一套！杜三冲，你说！”
杜三冲露出几分迟疑来，低声道：“牛哥哥，此事却也难说……”
“嗯？”牛烈瞪起了眼睛。
杜三冲于是赶紧下拜在地上，回道：“牛哥哥，俺们只是在想白日里你来说过的那三大铁律，只觉得不妥，所以才来私底下找的。”
“嗯？你们觉得不妥？为何当时不提？”
“当时寨主身边的张狗儿也在，还有那吕当，哼！往日里也只是寨子里和俺们平起平坐的人，如今跟了新寨主，便骑到俺们头上去了，在这两人眼皮底子下，俺们哪敢开口？”
杜三冲飞快地说道，“此事其实不光俺们有想法，寨子里其他兄弟们也都有想法，只是大家当时不提，却让俺们四人来寻你而已！”
“牛哥哥，你同那张狗儿和吕当不同，你是俺们信得过的哥哥，还有牛猛哥哥如今又是副寨主，有什么话，兄弟们也只能靠你才能去说说了！”
杜三冲激动地说着，牛烈虽性直，但此刻也觉察到几分微妙，他坐下来反问道：“原来是此事，也罢，既然你们喊俺来了，那你们便自己说，到底有何不妥？”
杜三冲回道：“牛哥哥，这三条铁律，其实第一条和第三条俺们也没什么意见，独独这第二条，缴获都要上交归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往俺们各凭本事抢劫，谁抢的就归谁，寨子虽会拿走部分，但也都得兄弟们自愿，可从没有过全部上交的规矩。”
顿了顿，杜三冲咬咬牙，低声道，“话再说的重点，便是官府也没这个规矩，都上交了，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
“是啊！牛哥哥，若真是有这样一条铁律在，兄弟们在山寨留着，都不如回去种田去！这新寨主可是比官府还要狠啊！”
“住嘴！”
牛烈看着四人脸上的表情，已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皱眉呵斥道，杜三从赶紧低下头，却见牛烈神色已恢复如常，并未见怪。
“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嗯，此事寨主早已同俺们说过，三条铁律后续便会给兄弟们做解释的，譬如这第二条，缴获上交归寨，自然也会由寨主来进行分配，断不会亏了兄弟们的。”
牛烈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杜三冲，“杜三冲，你倒是个嘴巴紧的，偏找了这么个时间段来提此事，俺若不是还信你几分，都要以为你是起什么坏心思了！”
杜三冲被牛烈这么一说，眼神微闪，只叫苦道：“不是俺紧，实在是听兄弟们说了新寨主的本事，兄弟们不敢罢了。”
“没什么不敢的，寨主说了，往后有什么事，你们只需说来便是，无妨！”
牛烈摆着手，将那茶水喝了，叮嘱道，“好了，你们都早些休息吧！寨主吩咐了，从明日开始，俺们不仅要挑选校尉，操练武艺，还须得将整个寨子包括你们这破屋子都重新修整一番，事情可多哩！”
说着，牛烈便离开了屋子，而屋内三个山贼看向杜三冲，似是还在等他的意思。
“你们也去吧！”杜三冲说道，微微停顿了下，“让兄弟们且在看看！”
三个山贼称是离去，杜三冲一人留在屋内，只看向外面皎洁的月光，眼神里依旧是不断闪动着。
黑山寨中的兄弟们只知道杜三冲待人豪爽，又谨小慎微，办事牢靠，颇得兄弟们的信任，以前便是胡老大的心腹，但实则却只有军师林森一人知晓，他还是摩尼教的护法！
只是如今军师不知去向，杜三冲又不料徐毅来后，只三两下就把寨子秩序给重整了，逼得他只能暗地里做些小动作。
然而现在看来，便是这三条铁律也不是那么好撼动寨子人心的，还得从长计议，杜三冲想着这件事，辗转反侧，终于是沉沉睡去。
只不过却是没睡多久，他便被一阵激烈的梆子声给震醒了过来！
“都给俺起来了！起来了！”
外面有人喧哗声不断传来，杜三冲打着哈欠推开门，就被人拉了去。
“怎么回事……”
杜三冲正要询问，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已塞进了一把家伙事儿。
“杜哥哥，走！统领要带俺们烧砖去！”一转头，便是一张满是喜色眼神亮晶晶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统领说，寨主做了决定，烧来的砖都用来给俺们搭新房子呢！”
烧砖？
搭新房子？
杜三冲愣住了，忽然有些不明白，这新寨主弄得这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