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衣人
在张小凡的眼中，天际的云彩，无论是轻盈的白云还是沉重的乌云，都未曾有过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今晚的黑云，仿佛触手可及，低垂至地面，雷声轰鸣，震耳欲聋，闪电划破夜空，刺眼夺目，令他几乎无法直视，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预示着即将崩溃的危机。
他怔怔地站立，目光穿过这惊心动魄的天象，落在草庙之中。那里，黑衣人与老和尚普智正怒目相对，周身环绕着即将爆发的力量，一场斗法一触即发。突然间，天际一声炸雷，如同天崩地裂，张小凡的耳畔回响着轰鸣，眼前则被一道炫目的闪电照亮。那闪电竟直接击中了黑衣人的长剑，刹那间，黑衣人全身衣物鼓胀，双目圆睁，仿佛要爆裂开来。草庙之内，在电光石火之间，亮如白昼，一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所吞噬。
那剑尖上盛开的闪电，在黑夜中显得如此璀璨夺目，美得令人窒息。张小凡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而普智的眼中，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狂热与渴望。
“这便是道家真法的无上威力吗？”黑衣人怒吼一声，左手剑诀一引，手腕奋力一振，顿时惊雷再起，漫天电芒如狂潮般汹涌而来，势不可挡地冲向普智。草庙内外，一片光明，草木砖石在电芒的肆虐下激震飞扬，唯有一条道路，被炽热的电光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普智连退三步，双手合十，撤去手印，面露庄严之色，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低声诵念：“我佛慈悲！”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啪”的一声脆响，他身前的七颗碧玉念珠尽数碎裂，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在身前幻化成一个巨大的“佛”字，金光璀璨，令人不敢直视。
电光与“佛”字在这一刻猛烈相撞，张小凡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一般。他手足无力，呼吸困难，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紧接着，他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眼前是白光与金芒交织的绚丽景象，远胜过天际的太阳。草庙在斗法的余波中四分五裂，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包括天空也被震得支离破碎。
张小凡的心中空荡荡的，只有凌厉的风声不断在耳边呼啸而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却无力动弹，只能任由自己向未知的深渊飘去。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我要死了吗？”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全身冷汗淋漓，颤抖不已。
然而，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道白光闪过，他陷入了黑暗之中。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废墟之中。普智蹒跚走来，肋下夹着他和林惊羽两个小孩，将他们轻轻放在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普智自己则因重伤而痛苦不堪，几乎无法站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一股黑气正在迅速蔓延，只有心口处的一小块地方尚未被侵袭。他苦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药丸——那是鬼先生给他的“三日必死丸”。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吞下了药丸，然后抬头望向远处的青云山。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雨丝，青云山在风雨中显得更加巍峨而神秘。
普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道家术法的赞叹、对生死之谜的困惑、对无辜百姓的担忧以及对自己未能完成大愿的遗憾。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仍在思考如何保护这两个孩子和全村人的安全。同时，他也对道家与佛家之间的门户之见感到无奈和悲哀。
在雨势渐大的夜晚里，普智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挣扎。他知道自己即将离世，但更担心的是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和整个村子的命运。尽管他内心已尽量放宽，但目光触及那两个无助地躺在泥泞中的孩童，心头不禁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担。他焦急地思索着对策，却如同陷入迷雾，一时之间找不到出路，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阵烦躁与无奈。环顾四周，唯见远处一株松树傲然挺立，枝叶虽稀疏，却也能勉强遮挡风雨的侵袭，聊以慰藉。于是，他强忍疲惫，振作精神，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抱起，步履蹒跚地朝那棵松树走去。
抵达树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们安置好，自己则因体力透支，无力地跌坐在地，背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天空如同被浓墨浸染，乌云密布，细雨绵绵不绝，冷风夹杂着雨丝，无情地打在他的脸上，渗透进肌肤，直抵心底，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他抬头仰望那无边的苍穹，沉默良久，最终将视线缓缓收回，落在眼前的两个孩子身上。他低声叹道：“二位小施主，老衲虽有心相救，却无奈力不从心。此事因我而起，却连累了你二人，真是罪孽深重啊！若你二人能身在青云门中，有众多同门庇护，或许能免此劫难。如今……”说到这里，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突然，普智的身体猛地一震，口中反复念叨着“青云弟子”四字，仿佛这四个字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记忆或念头。他的思绪飞转，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和念头，却又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片刻间，他已是大汗淋漓，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内心斗争。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他的眼中再次燃起了那抹莫名的狂热。他仰天长笑，笑声中夹杂着几分疯狂与决绝：“妙哉！妙哉！我虽命不久矣，但若能将佛家神功传授于一人，再助其投入青云门下，习得道家真法，岂不是一举两得？既能救得他二人性命，又能了却我一桩心愿！”
他深知佛道两家自古以来的隔阂与偏见，更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与艰难。但此刻的他已是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想要实现自己的计划。他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徘徊不定，最终落在了张小凡的身上。他想起了白天张小凡那临死不屈的倔强模样，心中暗自点头：“资质虽差，但心性坚韧，或可成大事。”
于是，他不再犹豫，伸手在张小凡身上轻轻一拍，以残余的佛力将其唤醒。张小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那位老和尚浑身伤痕累累，半边身子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枯焦不堪，脸色更是黑气缭绕、气色极差。但即便如此，老和尚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那血红的眼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张小凡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干什么？”普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小施主深夜至此偏僻之地所为何事？”张小凡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我见你傍晚时还在庙里便放心不下。后来见天要下雨了就想着给你送点吃的来。”
普智闻言心中一动，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万物皆有因缘定数。小施主与我有缘今日相遇便是最好的证明。”他微笑着对张小凡说：“老衲有一套修行法门愿传授于你可愿学之？”张小凡一脸茫然地问：“法门是什么？”普智笑着解释道：“就是教你如何呼吸吐纳、修炼内力的方法。”
张小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学习。普智见状便严肃地告诫他：“你需谨记三件事：一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二是每日必须修炼此法门但不可在人前显露；三是非到生死关头不得施展此术否则必有大祸。”张小凡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郑重地点头答应了。
随后普智便开始传授他一套口诀。这套口诀虽然只有千字左右但内容深奥晦涩、难以理解。张小凡用尽心力才勉强将其背下。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套口诀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和力量更不知道这将如何改变他的一生……夜色如墨，月光稀薄，普智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高大而疲惫。他望着张小凡，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慈爱，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无尽的温柔。“孩子，我这一生，行走在修行路上，心如止水，未曾有过收徒的念头。然而，世事无常，谁料想在生命的尽头，竟能与你结下这份师徒之缘。这，或许便是命运的安排吧。”
普智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沧桑与释然，他轻轻一顿，继续说道：“我名普智，乃天音寺一介僧人。天音寺，你可曾听闻？那是一个远离尘嚣，深藏佛法的圣地，钟声悠扬，梵音缭绕，是修行者心中的一片净土。”
张小凡闻言，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普智见状，不由得哑然失笑，那笑容里既有对孩子的疼爱，也有对世事无常的感慨。“真是个纯真的孩子，未涉世事，心中无垢。”
随后，普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颗深紫色的珠子，那珠子在微弱的月光下散发着幽邃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凝视着这颗珠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将它递给了张小凡。“这颗珠子，你需妥善保管，切莫让外人知晓。待你日后寻得一处安全之地，便将它投入深谷悬崖之中，让它归于自然。至于我的名号，你也需守口如瓶，不可轻易透露。”
张小凡接过珠子，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知道了，师父。”
普智闻言，欣慰地笑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张小凡的头，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孩子，你我之间能有这段师徒缘分，实属难得。不知来生，我们是否还能再续前缘？此刻，你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师父吧！”
张小凡望着普智那庄重而疲惫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头，目光坚定而真挚地喊道：“师父！”
然而，就在张小凡磕完头，准备抬头看向普智时，他的后背突然被人轻轻一拍，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他再次失去了意识。夜色依旧深沉，只留下普智那低低的、带着悲苦之意的笑声，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仿佛是对这段师徒缘分最深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