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赌约
唐代沿用夏历，将岁末最后一天定为除夕，在这年与年相交的日子里，经常合家老小相聚守岁，待到第二天一早庆祝元正。正所谓“故年随夜尽，新春逐晓生。”
夜幕已至，整个洛阳城被黑夜所覆盖，但家家门口或院子里点燃的火堆像一颗颗密密麻麻的红星一般点缀在洛阳城中，几个更为热闹的坊中则有驱傩的仪式，吸引着坊众观看。
在这热闹的洛阳城中，城东的归仁坊内，林家众人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守岁的工作。
“来，喝两口。”
孙青儿看到后院中巡视的六子，举起柏叶所浸泡的长寿酒招呼道。
“不了孙侠士，我还得催催厨舍那边呢。”
六子挥手谢绝，却被孙青儿一把拉过来。他还想挣脱，却惊讶地发现孙青儿的手宛如一把铁钳，牢牢地抓着自己。
“得了，有什么好看的。”孙青儿把酒杯塞到六子手中：“李孚那家伙，犯了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你来与我共饮。”
六子捧着酒杯，下定决心道：“那行，不过侠士，咱们先说好，我有要务在身，只饮一杯。”
而被孙青儿埋怨的李孚，这时正蹲坐在前院的火堆旁，和紫儿削着竹子，准备后半夜点放。
“呼——”
李孚哈了一口气，奶白色的雾气在火光中渐渐消散，他把手凑到火边，问起身旁的紫儿：
“紫儿，步吟她还生气吗？”
紫儿抿起嘴，瞪着大眼睛回忆道：
“一开始不那么生气，还盘算着要怎么教训你。但是孚哥你走了之后，姑娘就拉上床上的帘子不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李孚缩回脑袋，继续烤火。
“不该跑的！”
李孚在心中懊恼地想到，正在这时，中堂门口传来林步声的声音：“李孚，你进来，阿爷找你。”
转头望去，李孚只看见林步声走回中堂的背影。
“林公这时候叫我干嘛？”
李孚虽然满头雾水，不过还是扔下小刀进了中堂。一进屋，李孚就看到神色平静的林步吟坐在林业身边，而笑眯眯的林业让李孚坐到林步吟的下首。
当李孚还在忐忑不安时，林业率先开口：
“阿孚啊，你这一路可还辛苦？”
“倒也算得上历经险阻，不过最后还是平安回来了。”
“那给我讲讲你这一路都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李孚听到这里，立即心领神会，向林家三人讲起了自己在苏州城外与他们走失以后的故事。
林业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边观察自己女儿的反应，见林步吟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后面逐渐放松下来，甚至不时瞥向李孚，他便笑眯眯地向李孚点头。
李孚惹得林步吟不高兴这件事，林步声一早就告诉了林业，不过林业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李孚是他买来后看着长大的奴隶，做事一直是最认真的那些，尤其五年前救起林步吟，让他对李孚的好感大增。
毕竟李孚是林步吟选定的夫婿，他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就做个局，让李孚服个软便可。
当然，这几日肯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这样才能帮林步吟出口气。
李孚简单讲完自己的经历以后，林业看着态度已然转变，但没有表露出来的林步吟，点头道：
“阿孚这一路辛苦了……”
“不过运气好罢了。”林步声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泼冷水道。
“步声。”林业严肃地说。
就在这时，门房的门童在中堂门口说道：
“林公，有客人送的贺礼放在门房了，这是客人送来的刺。”
林业接过门童递来的竹片，扫了一眼后惊讶地说：
“这是杨三郎送来的贺礼，快快准备一份回礼，明日送到杨宅上。”
“是。”
林步声咽了口口水，看着林业难以置信的眼睛说道：“这便是李孚这人，乔装打扮引来的麻烦。”
而此时的杨宅，杨慎名正领着杨笙，与洛阳的大小官员作别。
“阿爹，给李孚的东西送到了吗？”
杨笙在杨慎名身后小声问道。
杨慎名神色一滞，苦笑道：“给了给了，你个小祖宗，一晚上问了八百回了。”
“嘿嘿。”杨笙吐着舌头，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看傩戏。
另一边，林宅的门童又跑进来：
“林公，又有一份贺礼。”
“什么？让我看看。”
林业接过门童递来的刺，上面写道“江宁县丞王昌龄”、“真源县令张巡”和“少林同光”。
“这是？”
林业看向李孚，李孚挠挠头说道：“我只给王县丞和张县令说了自己要去少林，可能他们把东西送来，同光师父一起打包扔来了吧。”
“这这这……”林步声还想挖苦，但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
“这还有一个。”门童弱弱地说。
“还有？”
林业不可思议地拿过竹片，念道：
“天山洛曲云，阿孚，她就是你师姐？”
说到这里，李孚明显感到身后一道淡淡的目光锁定了自己，打个哈哈道：
“就是我师姐，大概她也给我师父了吧。”
林业收好这些名刺，叹气道：
“步声，这些名字对我们商贾之家来说，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若能像李孚一样与这些人交好，也省得我为那些货物发愁。”
林步声抬眼问道：“阿爷，什么货物？”
林业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得已之下，索性都告诉了他们：
“因为王家的骚扰，我们商队挤压了很多临期货物，若是卖不出去，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怪不得阿爷你这几天总是唉声叹气。”林步吟心疼地开口。
一旁的林步声不甘示弱地说：“不过是些货物，阿爷，我帮你去处理。”
“胡闹，这可不是儿戏！”林业严肃地说。
“我没开玩笑，阿爷，你就相信我，我有办法。”林步声故作神秘地说：“而且等我卖完了这些货物，你就能知道谁是这个家的累赘了。”
“喂喂喂，你说话别夹枪带棒的，谁是累赘啊？”
李孚不满道。
这林步声针对自己到现在，就算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气的。
“不信？那我们可以打赌，看谁先卖完。”
“好，就让李孚和你打赌。”
“对，就让我……什么？”
李孚话说到一半，感到不太对，回头看到满眼狡黠的林步吟。
“谁说她消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