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百年来，谁是大明最厉害的人？
曲终人散。
退朝后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勤政殿，今天的事情可让这些老狐狸精也开了眼，不少人边走边聚到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谈论的焦点不是陛下怎么忽然雄姿英发，誓要扫平建奴，拿辽东的巨木来重修三殿告慰列祖列宗；
也不是这次黄文学当机立断，放弃了所谓言官风骨文人气脉，成了陛下心照不宣的狗子；
而全集中在了武夫百户赵羽飞的身上……
开始不少人认为，驳倒黄文学的两条论据，都是这个锦衣卫百户出的，他们自称百户派。
理由很简单：对自家这位木匠皇帝，太熟悉了，打死也不信是陛下自己的念头！
但很快，另一派号称保皇派的，就逐渐占了上风，坚称，就是陛下自己的主意。
他们的论断简单粗暴，但道理很硬：当天九千岁魏忠贤他是在场的，这么出风头的事情，要真是那个百户的功劳，九千岁必定抢来安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九千岁没去抢，驳倒黄文学的英明神武，全是陛下的。
普天之下，九千岁不敢抢风头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本人。
这推论也很硬，只有一个给事中，硬着头皮反驳说：或许九千岁对赵百户也有些忌惮，所以没有抢风头呢？
这话一说，众人错愕了瞬间，然后爆发出快活的笑声。
九千岁会忌惮一个百户？哈哈，哈哈！
被嘲笑的给事中涨红脸道：“笑什么笑！人家当事人黄文学不比咱们清楚？不是赵百户给陛下出的主意，黄文学有必要负荆请罪吗？”
“就别再说负荆请罪，那厮把我们读书人的脸都丢光了！廉颇好歹也是个上将军，还知道给读书人蔺相如磕头赔不是，他黄文学，给个百户磕头！”
“他就是自轻自贱，让陛下消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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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朕今天还真是出了一口恶气，黄文学跪在殿中，诵读朕的批红，哈哈，哈哈！”
天启皇帝带着赵羽飞，走进木器作坊，随手关上了门，顿时静了下来。
木器作坊内，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清香，窗边摆放着各式精致的木器：八部大床，檀木观音像，桌面平滑如镜的八仙桌，等等。
“你可知这尊观音像的高度？”朱由校手持丝绸，轻柔地擦拭着观音的面容，眼中满是喜爱，大概是回忆雕刻时的艰辛。
“大概有三米……臣是说，一丈。”赵羽飞急忙改口。
“虽不中亦不远，一丈零八寸。”
朱由校微微叹息，似有些感慨，“一丝一毫不差，整整一百零八寸，当真是费尽苦功，只因佛祖所说，红尘有一百零八种苦恼，刻了这观音像，就为‘醒百八烦恼’。”
赵羽飞心中一喜，看来这观音像还能有点噱头，笑道：“陛下，咱俩合伙开的木器铺子，这尊菩萨像就是镇店之宝啊，定能卖出三千两银子以上，起码也能祛除陛下的第一种烦恼：没钱！”
朱由校愕然，连忙追问：“如此之多？如何能卖得了？”
“陛下手艺巧夺天工，还能拿菩萨像正好一百零八寸来说事，足以引来四方善信，倒时候再编个故事，什么这菩萨像是当年唐僧取经时带回来的图像所制，总有信佛的傻……啥富翁的，愿意供奉，银子嘛，自然会滚滚而来！”
“末将听说，就是当年辽东总兵李成梁将军手下的家丁铁骑，最优厚者，一月也不过三两银，光是这尊檀木观音，就能按同样标准的饷银，替陛下养虎狼敢战之士百人，达一年之久！”
“若是建奴来犯，百名精良铁骑，来往冲杀，说不定就冲垮了敌阵，可是总不能抬着这尊观音菩萨像去迎敌吧？”
赵羽飞心中暗想，朱由校这家伙多少有点自卑，都是大明第一木匠了，还是不够自信。得鼓励他，打打气，让他自信些才好。
“若真要拍马屁，倒不如说你是伟大君王，而非木匠。”赵羽飞笑着道。
“哈哈，说的也是！”朱由校也忍不住笑出声，笑容中透出一丝暖意，““对不起啊，赵卿家，你受委屈了！”
朱由校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愧疚，眼神微微躲闪。
本来上朝时文臣攻讦赵羽飞，他只要说一句就可以平息，但就是想知道赵羽飞如何自辩，朱由校没有说话，结果赵羽飞受了一通狂喷。
朱由校说着脸色微微发红。
赵羽飞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道：“这算什么委屈！我倒觉得很露脸。黄文学身为言官，殿前跪着认错，诵读陛下的批红雄文，大明三百年，还真就此一次。”
朱由校心中暗自得意，嘴角勉强压抑的笑意终究抑制不住。
只是这笑意没维持多久，朱由校定神蹙眉道：“朕没想到的是，此次群臣围攻你，居然是黄立极牵头，他是礼部尚书，威望极高，恐怕不寻常。”
朱由校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陛下，黄大人是东莞大学士，户部尚书，门人徒弟桃李满天下，他若是真的想参末将，哪里用得着亲自出手？只要抬抬下巴颏，就有一群黄文学似的言官，朝末将扑过来了！”
“末将只是个小小百户，如今他老人家却要亲自操刀，这是在爱护末将。”
“不管末将有没有被参倒，都是声望大涨的，无非长得多点还是少点罢。”
赵羽飞笑着答道，心里想：“就算被人打了鼻青脸肿，轻描淡写地说句：昨晚与伟丽切磋，技不如人，吃了点亏，见笑了。”
那没有人会笑话，只会佩服：不但没被打死，还能谈笑风生，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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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华门外。
黄立极慢吞吞地走向轿子。
他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门人，满脸担忧地问：“大人，这次未能参倒赵羽飞，会不会有妨碍？在下担心此人是个粗人，会不会报复大人？”
黄立极捋着胡须，淡然一笑：“若赵羽飞真是这种人，老夫又何必帮他？”
门人惊讶，挠头不解：“您……帮他？为什么要帮一个武夫？”
“武夫？”黄立极语气缓和，却透着一丝深邃，“大明立国，将近三百年了，这三百年里，你觉得谁最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