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犁庭扫穴的典故
抢占道德高地，就这新鲜词。当日御史黄文学上谏书，痛斥朕修三大殿劳民伤财那次，可把朕气得够呛！
幸亏赵卿家替朕出主意，反驳了黄文学，朕这才出了一口恶气！哎，没想到啊……
赵羽飞转向黄立极，一脸诚恳地道：“黄阁老，我是个粗人，您是个细人，您愿意屈尊参我，必定有您的道理，我当时在殿门口站岗，确实专心致志，什么也没听到，麻烦您现在再说一遍，我犯了什么错，我改。”
赵羽飞这话说得十分的朴实无华，再加上他天生一张英俊中透着憨厚的脸，很符合一个军户子弟没什么见识但十分诚恳的形象。
人都这样，谁都喜欢老实人——主要因为老实人好欺负，方便占便宜……
真的是谁都喜欢老实人，就连小姐姐们想要回归正常生活，第一选择通常都是：找个老实人嫁了。
所以赵羽飞这副憨厚朴实的形象，又收获了一些好感。
黄立极道：“赵百户，你没听见老夫参你，老夫本来以为你是傲慢无礼，但你刚才也说了，是因为心里只想着保护陛下，这就非但无过，反值得大大的夸奖。”
“守卫勤政殿大门，能够做到心无旁骛、全神贯注，这是对皇上的忠，也是对你本职的诚。赵百户，你把忠、诚两个字，都做到了极致，殿内有大员参你，都能做到听而不闻，这是何等的忠诚！赵百户，老夫很欣赏你“”
赵羽飞心想：你欣赏还参我？
当即调动演技，再摆出一副惶恐中手足无措的样子，连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末将当时心里，只想着皇上。”
黄立极捻须道：“忠诚稳重，这是你性子上的长处。”
赵羽飞心道：“老子除了性子上的长处，身子上也还有长处……”
“但是！”黄立极的嗓门忽然提高。
赵羽飞心道：“来了，终于来了，戏肉开始吧！”
黄立极道：“赵百户，数日前有个叫黄文学的御史，给陛下上了一道谏书，令陛下十分震怒，你当时可在场？”
赵羽飞忙拱手道：“末将当日执勤，正伴在陛下身边，确有此事。”
黄立极脸上罩了一层寒霜，道：“哼！是否当时陛下本是留中不发，你却进了谗言，让陛下在黄文学的折子上批了红？”
这番话一出，刚才还对赵羽飞变得有些客气的不少大臣，脸色也都变了，一个个的瞪着赵羽飞。
赵羽飞心想，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心头微微一动，嗨，多大点事，害的自己担心了半天。
旁边的大臣们看来很多人并不知情，听了黄立极的话，低声交头接耳，打听事情原委。
他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不少大臣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怒色，有些甚至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
那日黄文学上谏书痛骂天启皇帝，在文官眼里也不算什么大事。言官就是干这个的，就是靠挑皇帝的刺过日子的，这是祖宗成法。
黄文学上谏书这件事，天启皇帝留中不发，那没什么，正常操作；魏忠贤替皇帝出气，动用厂卫抓捕黄文学，甚至于投入诏狱严刑拷打，也没什么，也是正常操作。
这些操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属于日常。
但赵羽飞进谗言，让天启既没留中，也没让魏忠贤动用厂卫，而是亲笔写了一封批红绕过内阁，直投黄文学家，这就很不正常了。
而且黄文学看到皇帝的批红，当时就不省人事。求医问药，总算才保住小命。
这件事让文官们义愤填膺。
言官也是文臣。大明开国靠武勋集团流血拼命打下了江山，地位较高，但之后是一路往下，特别是经历土木堡之变的沉重打击后，更是断崖式的跌落。
到了天启年间，已经是超级的文贵武贱。
天启皇帝的文化水平，大臣们都心知肚明。要说天启皇帝能写一封信，驳倒黄文学，还能把他气得昏过去，那是不太可能的。
人家黄文学就是言官，靠嘴皮子、笔杆子吃饭的，天启皇帝完全不是对手，再加上这个文盲武夫，也是没用——他们俩加一块，也完全不可能是黄文学的对手。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陛下是受了这个武夫的蛊惑，在回书中不顾脸面，破口大骂。
估计是详述如何跟黄文学的母亲、祖母、外祖母，可能还要加上更早一些历史时期的女性祖先，发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关系。
听说当时赵羽飞声音很小，所以具体说了什么，没人听清楚。
但说了几次“建奴建奴”的。
骂黄文学的亲娘，跟建奴扯不上关系吧？
有那文采飞扬的翰林分析：可能是用了成化年间“犁庭扫穴”的典故？
总之，这才能将一向脸皮极厚，心如冷石的御史黄文学，给气到昏过去。
更有文臣私下歪着脑袋，拼命压低嗓子，和旁边的同僚分析道：“黄文学这回是吃了个哑巴亏了，你想啊，换个人要日他亲娘，他能跟人家拼命。但陛下能一样吗？陛下那就叫‘幸’！”
“陛下要幸黄文学亲娘，那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率土之滨嘛。不但‘幸’了，还要在起居注里记上，某年某月某日，陛下幸言官黄文学之母某某氏——这必须要记下来啊，万一他母亲十个月后，老蚌怀珠，生下来的可不是黄文学的小弟弟，那是龙种！”
听的那个大臣连连摇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难怪黄文学看到陛下的回复，就气得当场昏了过去！”
“正是，正是！”
“……”
黄云学别说气的晕过去了，他就是死了，在这些大臣们眼里，跟死一条狗也没太大区别。
可是如果是被赵羽飞进谗言让陛下骂的气得昏过去了，那性质就变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呐，言官本来就是权贵高官豢养的狗，主要用于攻击政敌，同时也能作为隐秘敲打皇权的手段。
黄文学的地位很低，还属于一条没有饲主的野狗，没什么人愿意正眼瞧他，因此他博出位的动机也就特别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