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唱双簧
兵部尚书高第对着龙椅上的天启皇帝道：“启奏陛下，辽东前线孙承宗孙阁老说，建奴坚壁清野，前线将士缺粮，要朝廷多调拨些粮草，以供不时之需。”
“还有，孙阁老说，北地苦寒，入冬又早，如无寒衣只怕将士们有冻伤之虞……恳请朝廷再多支派些布匹棉花……只是这衣食用度，臣，实在，实在难以应对……”
高第说完之后退了下去。
众臣子的目光没人看他，全都看向了魏忠贤。
魏忠贤和孙承宗不合，是公开的秘密。去年孙承宗还发动全部实力，对魏忠贤全力一搏，想要扳倒他。
结果毫无用处。
魏忠贤深得朱由校信重，雪片似的弹劾，全被朱由校这道防火墙统统拦截。
但是孙承宗和魏忠贤的矛盾，也摆在了桌面上。现在是个人就都知道：这两人俱是位极人臣，又都深得皇帝信赖，那，就只能留下一个了。
一山不容二虎。
高第是兵部尚书，但更是魏忠贤的羽翼。
他会替孙承宗要粮食，要冬衣？
所有人都看向了魏忠贤。
“魏伴伴，你说说看？”
赵羽飞倒没看魏忠贤，而是看向了天启皇帝。
只见本来兴致高昂的天启皇帝，听说辽东前线战事吃紧，眉毛耷拉了下来，脸上的光也都没了，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和忧虑。
赵羽飞心中叹息，朱由校还是太信任孙承宗了。
孙承宗确实忠心耿耿，但能力一般，他最大的意义只不过是靠着威望，暂时还能凝聚其实已经是一团散沙的辽东将门人心罢了。
只不过是个裱糊匠罢了……一捅就穿的。
奈何朱由校，乃至很多大臣百姓，都盲目地相信孙承宗是无敌的长城……
不过，赵羽飞也很想知道魏忠贤会怎么做。
只见魏忠贤站出来，道：“陛下，老奴以为……孙阁老乃国之栋梁，才智卓越。虽说未免太老成持重了些，但那也是孙阁老的长处。老奴以为，既然孙阁老坐镇辽东，要粮草冬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朝廷理当竭尽全力。”
说完，魏忠贤极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人。
那人三十来岁，一脸忠厚，站出来道：“臣，户部右侍郎郑三俊，启奏陛下！”
“孙阁老国之干城，魏公公为国筹谋，此等大事，本无臣置喙的余地，只是魏公公刚才说的，大谬！臣必须出来纠正，否则对不起臣的一片丹心！”
魏忠贤瞪着这个叫做郑三俊的户部侍郎，哼了一声。
赵羽飞打了个哈欠。
无聊。
这个叫郑三俊的户部侍郎，明显就是魏忠贤钦定的龙套演员嘛…
就是演得过火了点，“魏公公刚才说的，大谬！”这种生硬的台词，都说了出来。
跟后世的小鲜肉有什么区别……
胆子这么大的侍郎，在朝堂上是站不到现在的，尤其是魏忠贤已经击败了东林党，七君子统统下狱，风光无量的今天。
郑三俊垂手立在御前，目光微敛，继续道：“陛下，臣敬重魏公公为国而谋，但反对他的意见。”
“孙阁老乃朝中肱骨，老成持重，凡事以国事为重。他既担任辽东防务，自然要全力以赴，保障边防稳固。”
“孙阁老驻守辽地，劳苦功高，说句鞠躬尽瘁也不为过，只是他毕竟只需要考虑辽东一角，陛下治国却要通盘考虑，天下一盘棋。”
他停了停，见皇帝眉头略皱，遂接着道：“然而，国库空虚却是事实。去年拖欠的九十五万两登莱军饷至今未补，欠江南各地的一百二十万两军粮银子也无着落。朝廷钱粮紧张，实在难以为继！”
皇帝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敲打着御案。
郑三俊略一躬身，继续说道：“陛下，孙阁老每年有将近八百万两军费，若稍加调度，未必不能自给自足。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辽东虽紧要，但朝廷也要通盘考虑，国之根基不容动摇。”
说罢，郑三俊垂首退后一步，静候皇帝旨意，不经意地看了魏忠贤一眼。
忽然之间，大殿里一片安静。
在场的黄立极、高第、李起元等重臣，全都低头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都是千年狐狸精，大家不要讲聊斋了。
孙承宗那边缺衣少食，必定是实情。但，能给他吗？
不能给他。他有了充足的后勤，说不定能反击建奴，甚至有点斩获，那在他和魏忠贤的斗争中，可是大大的加分。
至于不支持他，可能导致辽东继续糜烂……那很可能，但那能和威胁到魏公公的地位这种天大的事情相比吗？
又不是没糜烂过，萨尔浒那种超级大败仗珠玉在前，再吃点小败仗……好像，也没什么了。
我大明地大物博，沃野万里，辽东吃点亏，别的地方就能找补回来了。
苦一苦百姓，骂名我们这些大臣们担着!
旁观者清。
赵羽飞觉得魏忠贤的手腕也不过如此。他和孙承宗不睦，尽人皆知，因此他反而一副为国无暇谋私的态度，要加大对孙承宗的支援力度，唱起红脸。
但他说的都是空话，要是有无限的银子，往辽东再砸个五千万八千万的，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然后户部侍郎郑三俊就及时跳了出来，唱双簧演白脸，坚决不给孙承宗一文钱。
而且他的论据也很充分，两手一摊：户部没钱！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户部尚书李起元也随即上前，抱拳道：“启奏陛下，户部……银两确已告罄，困窘至极……”
又来了一个群演了，属于是。
有人带头，大家加油。
户部尚书李起元话音落地，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启奏，纷纷倒苦水。
中心思想就两点：第一，我们也体谅孙承宗的难处。第二，没钱。
刚刚还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天启皇帝，此时换了个人似的，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紧抓住椅子扶手的两只手，因为用力过度已经骨节凸起，手指泛白。
他心中的慌乱、焦虑，一望可知。
御前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压抑。
赵羽飞微微摇摇头，这个朱由校啊，还真是个经不住事……
其实赵羽飞知道，孙承宗忠心耿耿，又怎么不知道朝廷没钱呢？但他还是上书要粮食，要冬衣，说明情况确实相当危急了。
不过，这件事要是赵羽飞来做决定，他会想都不想，完全赞同魏忠贤的心思。
直接拒绝！
一粒粮食、一根丝线，都不会支援孙承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