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奴家情愿做牛做马
赵羽飞估计现在自己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锦衣卫内部。
毕竟现在权力最大的机构就是厂卫，而厂卫都是搞情报工作起家，他们的消息是天下最灵通的。
从上司白检恭白千户的点头哈腰，还有康西公公的曲意逢迎来看，显然很快赵羽飞这三个字，在厂卫内部，就要到“天下无人不识君”的程度了。
拿着这块百户腰牌朱印的纸，多少能拉虎皮做大旗，挡住些漕运卫的伸手要钱。
赵羽飞那句“就说我是替皇上办差”的，模棱两可的话，可以理解成“我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卫”，这么说没任何毛病，也不算矫诏。
但在试图勒索仇思仁的漕运卫或其他什么人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这条船运送的货物，跟皇家有关系”，盖着腰牌朱印的纸，就是证明。
那就算不知道赵羽飞是谁，也不会贸然下手，多半会先打听下这个百户是何方神圣。
只要一打听，那么“斩杀建奴白甲”、“陛下圣旨召见”、“御赐麒麟服”等事，马上就能知道。
赵羽飞如此煞费苦心，也不过是为了让仇思仁多运送些仙草种子，将来能多做点仙草凉粉，多救几个无辜饥民罢了。
仇思仁也算老江湖了，一下就明白赵羽飞的意思，珍而重之的将这张盖了腰牌朱印的纸叠好，收进怀里。
接下来敲定生意细节，赵羽飞赶时间，说等会儿让徐小力把银子送过来，这就要告辞时，仇南晶却忽然拦在他面前。
赵羽飞看到仇南晶皓玉式的手腕上几根紫红色的印痕，有点抱歉地笑道：“方才你拿匕首戳我，我擒你也没办法，用力大了点，对不住了。”
仇南晶忽然跪在赵羽飞面前，仰起头，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里，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赵羽飞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半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吓得声调都变了。
仇南晶正色道：“赵大人救了我爹，又收购我家霉烂的粮食，等于再救了一次我全家性命，还杀了差点逼死我爹的仇人郑百户，您是我家的大恩人。”
原来如此……还以为她……要咬人……
赵羽飞到底是现代人，不习惯别人下跪，伸手要扶起仇南晶，说道：“别跪别跪，快起来。”
仇南晶坚持不起身，继续道：“可是奴家刚才恩将仇报，行刺恩公，奴家无言以对，只能斩下这只冒犯赵大人的手，恩公大人有大量，希望不要再责备奴家。”
仇南晶却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柄短刀，银牙一咬，竟要朝自己的手腕砍去，道：“这只手算是利息。”
赵羽飞这下可慌了神，一把抓住仇南晶的手腕，一拧就将刀子夺下，呛啷扔到一边，道：“不知者不罪！你干嘛这么想不开！”
一旁仇思仁也吓得慌了神，见赵羽飞把刀子夺了，才好了些，过去搀着女儿，含泪道：“走仔哇，赵大人不是那样小心眼的。”
仇南晶死活不肯起身，仰头对仇思仁道：“爹，女儿知道赵大人是个英雄豪杰，必不怪罪于女儿。只是女儿自己心里过不去，咱们仇家的家训就是‘仇家有债必偿’，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现在赵大人于咱们仇家有天大的恩情，女儿不报此恩，不配做仇家的人。”
仇思仁垂泪道：“走仔，你心思是好的，就是过刚易折啊。”
赵羽飞心想这古人还真是金箍棒顶后门——刚烈，讲究恩怨分明，只是过分刚烈了些，要么动刀子戳别人，要么动刀子砍自己。
再细看仇南晶，眼下正是夏天，穿得较为单薄，身材窈窕细枝硕果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在身上藏了那么多利器，又是匕首又是短刀的。
“我也不用你报答，再说你刚也没真伤到我，没必要自责。”赵羽飞对仇南晶道。
“不行！”仇南晶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救了我爹两次，又杀了我家仇人，这恩情债太重了，谁也不能阻止奴家对大人报恩——就算赵大人你自己，也不可以！”
赵羽飞：……
仇思仁叹了口气，为难的道：“我这走仔啊，性子刚烈爱钻牛角尖，认准的事情，九牛拉不回，老朽膝下无子，止有这一个女儿，自幼跟随老朽闯荡南北，当成个儿子一般养大，不料竟养出这么一副性子来。”
“走仔啊，你要报恩，想法是好的，只是赵大人深蒙圣眷，手下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范坚听到“手下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时，不由得挺了挺胸。
仇南晶也挺起胸脯，纤腰跪直，对赵羽飞道：“仇家祖祖辈辈，没有隔夜的恩怨人情。恩公不缺人手，那奴家只能做牛做马，情愿做奴婢服侍恩公一辈子。”
到底是女儿家，仇南晶这个话说出口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红。
赵羽飞吓了一跳，心想，这啥意思？要做我的贴身丫鬟？
难道我的魅力这么大？
再一想，别给自己贴金了，仇南晶真的只是按明代人的思维方式行事，恩怨分明而已。
眼瞧仇南晶性格太过刚烈，怕再推辞，说不定她又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朝身上乱戳啥的，那可麻烦了。
正在犹豫时，一个想法忽然浮上了赵羽飞的心头……
将来要开矿、要办厂、要做买卖……
千条万绪，要做的事情多了，答应了天启皇帝，从辽东砍伐木材倒卖;还要兴建远洋捕捞船队，这点就算为了自己爱吃海鲜的爱好，也要办的……
所有这些，都离不开银钱和账目往来。
自己确实需要个管账的好手，仇家是商贾出身，仇南晶既然自幼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的做买卖，耳濡目染，起码比我懂得多吧？
再打量身边两头货，范坚和徐小力对自己忠心耿耿，刚才仇南晶一刀刺过来时，两人毫不犹豫替自己挡刀就是证明。
可这两头货，让他们杀人放火问题不大，只是两个文盲如何能管账？
仇思仁的弟弟为国捐躯，他自己明知去辽东贩粮风险极大，但还是去了，至少说明仇家不是见利忘义，钻进钱眼里的小商贩，赞叹一声“义商”毫不为过。
仇南晶这姑娘脾气烈了些，但显然是个性情女子，飒爽豪迈，和这样的女孩打交道，不用弄那许多弯弯绕，完全可以直来直往。
她既如此执着于报恩，那若是将管账的任务交给她，自然也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就是不晓得她会不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