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鲁班大师，膜拜，记得膜拜
赵羽飞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道：“巧夺天工，这处卯榫真是非常人所能想出。比之现在皇极殿的结构，至少牢固一倍有余。”
天启皇帝瞪大眼，脸上露出惊喜的光芒，半天没说话，最后道：“赵卿家，你也懂木工？哈哈，哈哈！不错，这里朕苦思冥想了很久，最后弃掉燕尾榫不用，改用十字榫层层叠构，一来更加美观，二来正如赵卿家所说，承重能力大大增强。”
赵羽飞不是拍马屁，这次他是真的佩服。
一座如此规模的宫殿，由数万根木材建造而成，台基、望柱、斗拱、檐柱……不用一根钉，全凭卯榫交叉咬合，既要美观，又要结实承重，屹立不倒，还要通盘考虑木材干缩湿涨的特性，如何避免甚至利用木材的翘曲，使得结构更加牢固，
天赋、热爱和付出，缺一不可。
朱由校现在还不是个伟大的皇帝，但显然他已经是个伟大的木匠了。
无论什么工作，做到极致，成为大师，都是令人尊敬的。
而且皇帝今年也才刚刚二十岁，就已经取得如此成就，最起码代表他智商极高。
想到这，赵羽飞是感慨万千。
真想拍马屁的时候，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看着天启皇帝张口结舌。
赵羽飞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比任何马屁都要真诚。
天启皇帝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这是高手被另一个高手认可、佩服时的快乐。
他虽贵为天子，但内心深处非常以自己的木工技艺骄傲的，只是大臣们对此都不以为然，甚至有为博取名声的言官，直斥皇帝无心理政，醉心这些奇淫技巧，可偏偏按照儒家传统理论，这些人说的好说的对，天启皇帝的心态，倒有点像后世被父母管束，绝对不许玩游戏的孩子——说到底，天启也刚刚二十岁。
以魏忠贤为代表的太监群体当然不会也不敢管皇帝的木匠爱好，相反，他们只会拼命的吹嘘，拼命拍马屁。
可是马屁也不是那么好拍的，也是需要见识和技术的。
什么“鲁班大师”，什么“膜拜”，天启皇帝早就听腻了。
今天天启皇帝把赵羽飞带到他制木的秘密工坊时，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因为在他看来，赵羽飞不仅是救命恩人，立下斩杀建奴大功的忠臣，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相信赵羽飞极其可能是秉承太祖皇爷爷意志，赐给他的一个帮手！
这意义可就大了。
若是赵羽飞也跟那些臣子们一样，张嘴苍生闭嘴社稷，看到皇帝做木工就皱眉，那是不是从某个点来说，意味着太祖皇爷爷的在天之灵，也在吹胡子瞪眼？
天启不敢想。
但赵羽飞显然没有表示反感，非但没反感，反而对他的木匠技艺十分有兴趣，从他的表情就能明显看出来，有惊奇，赞叹和佩服，就是没一丝一毫的反感。
天启皇帝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还有意外之喜，那就是他明显能感到，赵羽飞对他精湛的木工技艺，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和佩服，而不是像那些太监们一样，一个个都是莫得感情的拍马屁机器，除了“鲁班大师”就是“膜拜”，讨人嫌。
魏忠贤可能是半拍马屁，他也真心实意认为自己木匠活做得好，但具体如何好，他并不懂，算是盲目的崇拜，他大概是认为，既然是皇帝做的木工活，那能不好吗？
和赵羽飞这样行家的佩服，大有不同。
担心太祖皇爷爷在天之灵不喜的顾虑解除，又发现赵羽飞是自己木匠技艺的知音，天启皇帝脸上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笑容。
以前问魏忠贤三大殿模型如何时，这老狗只知道一个劲说好，说鲁班大师，现在赵羽飞看来也略通匠作，这么好的机会，天启皇帝当然要炫耀一下了，于是问道：“赵卿家，你方才说朕修改了大殿斗拱的设计后，承重可增加一倍，有什么说法吗？”
赵羽飞到底是工科生，虽然没打过家具，铸造用的木模总是做过的，自然也学过材料力学，当下指着皇极殿模型的一处斗拱道：“陛下巧思，臣十分佩服！此处陛下改变了木材的受力方向，将原本所受的横向力，改为了纵向力，纵横叠交形成斗拱群，将大殿屋架载荷，均匀承担，再传递到柱子上，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靠木材的弹性抗击地龙翻身，至少还可以多负载十万斤的屋架重量，了不起，实在了不起，此处妙思无人能及，微臣佩服，佩服！”
天启皇帝眼睛一亮，这处设计确实是他的得意之作，只是无人识得，大臣们尽管聪明，但都认为木匠乃是贱役，根本不可能研究，天启也绝对不会让大臣们来看他的木制品。
魏忠贤等太监们呢，又完全看不懂这里边精巧的构思，结果赵羽飞一眼就看出了最关键的部分，如何叫他不喜？
一旁魏忠贤迟疑道：“能多负荷十万斤力道？老奴见这个大殿的屋顶，差不多一百来斤吧？就算将来真的盖成大殿，怕也就几万斤？老奴不解。”
赵羽飞心想：“你这不学无术的死太监，建筑设计当然要有冗余，这有什么不理解的。”
旁边天启皇帝拍手笑道：“赵爱卿，你跟魏伴伴说说，朕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羽飞动动眉毛道：“皇极殿模型，大概是八尺来高，我看现在的皇极殿，高有八丈左右，所以陛下所用的比例尺，是一比十，魏公公说模型的屋顶现在重量是一百斤，那将来建成的大殿，屋顶重量一百斤的立方，十万斤，最后纯靠这八根木柱承担。可皇上设计的受力结构，绰绰有余，即使万一冬天遇到特大暴雪，积在屋顶，也不妨事，再有这处梁柱结构……”
赵羽飞滔滔不绝，听得旁边的魏忠贤直眨吧眼。
他当然从生活经验中就知道，将来大殿真的建成后，绝对要比模型重得多的多，可是到底会重多少？他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