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个公公叫康西
赵羽飞骑着从范坚那借来的枣红马，来到了京城。
紫禁城外，距离午门几十丈远的一处马厩。
文官坐轿，武将骑马。但总不能骑着马，愣愣地进皇宫吧。
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外，都刻着石碑：【官员人等至此下马】。
管你什么皇亲国戚，军机重臣，到此统统下来，走着去见皇上。
理论上，皇帝可以赏赐在紫禁城里骑马的特权，但整个大明，从未有一人获得如此殊荣。
未来，赵羽飞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希望获得这一特权，现在？想都别想。
御马监在紫禁城角门外办了一座马厩，入皇宫武将的马，就暂时寄存在这里，相当于后世大机关单位，都有自己的停车场一样。
马厩里白马黑马红马，一匹匹膘肥体壮的，并排站立，正在安静地低头吃着草料，间或打个响鼻。
赵羽飞看着从范坚那借来的枣红马，和这些肥壮的马匹一比，更显得毛色暗淡，瘦骨嶙峋，到底范家也是穷人，没什么能力给马吃上夜草。
以后就不愁啦，到底范坚也是发了横财的人，况且跟着我赵羽飞，还担心没钱？
赵羽飞心想现在爷也是百户了，手里还有点银子，说什么也得买匹马。
在大明没有马，比后世没有车还要痛苦的多，毕竟后世有高铁有飞机的，没车也能凑合过，大明可没这些公交。
管马厩的小太监见到赵羽飞牵着瘦马过来，瞥了一眼赵羽飞的衣服，眼角闪过一丝轻蔑：这小子就是个大汉将军，刚刚勉强够格在这里寄存马匹。
大汉将军，属于歧视链的底层。
赵羽飞没注意到小太监轻蔑的眼神，他看到现在马厩就只剩下一个空槽位，心中暗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晚一会儿啊，这个槽位就要被别人占啦。
牵着瘦弱的枣红马刚要去唯一空缺的槽位，小太监跳出来，拦住了赵羽飞。
怎么个意思？赵羽飞也愣了，停住了脚步。小太监上下打量着赵羽飞，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耐烦道:“懂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赵羽飞也不明白。小太监见赵羽飞如此不上道，更加不耐烦了，手里掂着一小锭银子，轻轻抛动。
赵羽飞这才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是这么个规矩啊，这是来要好处的。
照理说，赵羽飞现在财大气粗的，给这个小太监一二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看不惯这小太监嚣张的做派，装糊涂道：“我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寄存马匹的，不知道有什么规矩，要不你跟我说说？”
小太监脸色一沉，这都属于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他总没办法直接伸手要钱。
赵羽飞见小太监不搭话，继续装傻充愣，牵着枣红马就要朝唯一的那个空槽位走去。
这下小太监急了，冲过来伸出胳膊拦住赵羽飞：“慢着！这个槽位你不能用，有人预定了！”
赵羽飞道：“哦，谁预定的？”
小太监本来就是信口胡诌的，张口结舌编不出人名，开始耍无赖，站过来拦住赵羽飞道：“给谁定的？这你管不着，反正你不能用！”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小碎步声，赵羽飞回头一看，一个中年胖太监拎着袍角，疾步朝这边跑来。赵羽飞认出来了，这是昨天去军户坊传旨的那个太监。
那小太监见到传旨太监，原本一脸的趾高气扬，立即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跳过去点头哈腰地请安：“哎呦，康爷爷！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过来了？孙子我——”
“啪！”
康公公一个大嘴巴子抽在小太监脸上，抽得小太监打了个趔趄，原地转了半圈才扑倒在地，捂着脸一脸惶恐，道：“孙子该死！孙子该死！冲撞了爷爷，孙子该死！”
小太监本来还想问，到底自己犯了什么该死的错，才惹得康公公发了这么大的火，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不用问也知道了。
只见康公公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殷勤地牵着赵羽飞的枣红马，点头哈腰地把马牵到那个孔槽位里，拦住要帮忙的赵羽飞，挽起袖子拿起木桶，给枣红马的食槽堆满了精饲料，都堆得冒尖了，又拿桶蓄上了清水。
康太监一切收拾停当，在枣红马的马屁股上亲昵的拍了拍，这才对赵羽飞陪笑道：“赵大人来宫里当值，咱家是不胜荣幸，欢迎之至啊！像这种粗笨活计，哪还能让赵大人亲手做？交给我这个孙子就行了。”
说着，康公公狠狠地瞪了一眼捂着脸的小太监。
小太监这还能不明白吗？康公公看见自己刁难赵羽飞，所以才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脸上火辣辣，心里拔拔凉。
不过他又有点疑惑，这人只是个锦衣卫百户，而且瞧服色，只是个在宫里当木桩子的大汉将军，康公公可是九千岁魏忠贤老人家的干孙子，论实际地位，那可比什么大汉将军，高了十七八级。
在小太监眼里，康公公是动根手指头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只能仰望的大人物，可是为什么康公公对这个大汉将军如此客气？
不，都不能说是客气，康公公脸上的表情，小太监很熟悉，那是他每天都要做百八十次的表情，那是见到地位远远高过自己的人时，太监们的本能反应。
康公公会对这个大汉将军点头哈腰，一脸讨好？
难道这个锦衣卫百户有人撑腰？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子侄？
这不可能啊，要真有后台，怎么可能当个最苦最累的大汉将军，怎么着也应该去了南北镇抚司的。
小太监捂着脸，茫然地看着并肩走向东华门的那个锦衣卫百户跟康公公的背影。
康公公弯腰矮低了身子，走在那个百户身侧稍后一点点的地方，不时还传来他公鸭嗓子一样的笑声，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有趣的话。
别说小太监不明白了，赵羽飞也有点搞不懂。
他斩杀五个建奴白甲，立下大功时，就是这位康公公来传旨的，那个时候就能看出康公公对自己很是客气，甚至有意结交的样子。
赵羽飞对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多个帮手也好，于是当时还塞给康公公一锭二十两的大银子，对方也欣然笑纳了。
可是怎么今天，康公公今天变得殷勤了百倍？
“康公公如此厚意，小将感激不尽。敢问康公公尊姓大名？”
“小姓康，‘靖康之耻’的康。单名一个西字，‘混账东西’的西，赵大人叫我小康就好，就好！”
“说起来咱们宫里的老规矩，当了太监，多半要重新取个新名字。”
康西继续陪笑道：“这还是入宫挨一刀时，快刀刘一边磨刀子，一边给咱家取的名字呐，他说，让咱家记着，康西，康西，意思凡是忘记靖康之耻的，不管是认贼做父，还是认贼做岳父的，都是混账东西!”
康西公公见赵羽飞对自己十分关心，甚至询问姓名，那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心里更加高兴，腰弯得更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原来是康西公公，久仰，久仰！”
这个公公叫康西？
这名字好耳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到底哪儿听过这个康西公公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