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子袁谭
“这就是冀州城啊!”
经过一路艰难跋涉,众人终于到了冀州城门脚下。郭嘉揩了揩额头的汗水,仰望着山一般的冀州城门,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巨浪一般冲击着郭嘉的一切。但面对这样的压迫,郭嘉却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的,一种全身颤栗的兴奋在郭嘉的体内逐渐沸腾。
“终于回来了!”辛评使劲伸了伸懒腰,额头上那道鲜明的抬头纹也随之肆意舒展。
“走。”郭图见已到冀州城下,一改来路上的拖延慵懒,此刻竟是驱动粗壮的身躯,大步流星地走在了众人面前。
“郭图兄,这下脚不疼了吧”郭嘉见郭图大步流星的样子,简直与来路上佯装脚疼,缓慢拖延的他两个样子,心中一阵窃笑。
“诶!不劳奉孝贤弟挂念,我这脚痛也怪,看到这冀州城门也就不痛了!哈哈!”郭图一边回应着郭嘉的打趣,一边加快了速度。
“照我看啊,公则兄非是见到了城门,而是闻到了小市的香味,脚才不痛的吧,哈哈哈!”辛评言罢,郭嘉哈哈大笑起来。
面对辛评的奚落,郭图却看得很开:“是又如何?人世走一遭,何故负口舌?”说话间,郭图转向郭嘉:“奉孝贤弟,这冀州城东,有一处叫小市的地方,各色吃食佳酿应有尽有,得空我们一同去。”
“佳酿?妙极妙极!得空一定同去。”郭图的话,提起了郭嘉的兴趣,郭嘉使劲点了点头。
“诶!别忘了我啊!”眼见二人越走越远,辛评加快了脚步,三人渐渐走进了冀州城。
冀州原为韩馥所有,其地民生安泰、兵精粮足,可谓是成就大业的绝佳沃土。而袁绍本就出身中原世家,而后又被推举为关东联军首领,自是对冀州的情况了如指掌。再加上韩馥本人资质平庸、难成大事,于是袁绍便用计不费一兵一卒收冀州于囊中。但这一行为却引起了冀州韩馥旧部的不满,一时间处理旧部人马与袁家势力的关系成了袁绍图谋霸业的当务之急。
适逢如今董卓势微,袁绍听从手下谋士所言广纳人才,一来可以壮大自身,二来也可收买旧部人心。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韩馥旧部的影响,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而处理好这一当务之急,也成了袁绍手下几位公子争宠夺权的核心所在。
袁绍膝下有三位公子在军中尤为出名。大公子袁谭青年才俊、战功赫赫,在军中颇有威望;二公子袁熙为人宽厚,处事谦和,无心于争宠夺权;三公子袁尚容貌俊美、武艺非凡,最得袁绍欢心。也正因此,袁尚最受袁谭忌惮,平日里二人明枪暗斗激烈异常。而袁尚年纪虽小,但却聪慧过人,依仗袁绍的宠爱,屡屡打压袁谭,渐渐成为袁谭的一块心病。
这一日,袁谭整顿军中操演归来向袁绍复命,可刚一踏入中军大帐,却见袁尚正坐在袁绍膝前,将手中剥好的橘子塞进了袁绍的嘴里。这甘甜自袁绍口腔迸发,倒似蜜糖直流心窝,伴着袁尚无邪的笑容,霎时间将那驰骋沙场的一代雄主变成了个安享晚年的田间老翁。
袁谭见此情景,心中分外不悦。他随即上前拱手行礼,故意放大了音量:“父亲!操演已整顿完毕,还请父亲前去检阅!”
“检阅就不必了,谭儿办事为父放心。”袁绍随口应付,他的目光却一直都在袁尚身上:“尚儿,这柑橘果真甜如甘蜜,可再给为父剥一个吃?”
“父亲爱吃,尚儿便再剥一个!”袁尚依旧以烂漫的笑容回应袁绍,但余光却如刀枪一般直刺袁谭双目。四目短暂相对,却令袁谭银牙暗咬。袁谭看不惯那看似天真烂漫,实则谄媚得逞的笑容,只得高声以军务还击。
“父亲,此次整顿操演,孩儿无十全把握,还请父亲检阅操演,指点一二!”言语间,袁谭的声音又高了几分。
袁绍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陷入沉默。袁尚见此情形,赶忙一脸天真地问道:“父亲,操演是什么?”
袁绍细心解释道:“操演就是军营中兵士操练武艺的仪式。”
“操练武艺?仪式?”袁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也就是说它是有固定流程的了?”
“尚儿真聪明!”袁绍继续解释道:“军队兵士定期操演可以磨练武艺、助长军威,尚儿你年纪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可经袁尚这么亦提醒,袁绍似是也想到了什么,转而搪塞袁谭:“谭儿,这操演大体流程我已向你交待明白,你只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你也长大了,不必事事都来问我。”
言罢,袁绍继续与袁尚共享天伦。
袁谭眼见此景,心中更是愤懑,随即拱手再拜:“父亲!孩儿处理军务毕竟经验尚缺,这操演关乎我军将士军威军容,实在是马虎不得!还请父亲与谭儿同往演武场检阅操演,以安军心!”
话音刚落,袁绍眉眼瞬间阴郁异常。袁尚眼珠一转,随即收敛笑容起身:“父亲,大哥所言极是!尚儿虽少,也深知这军中事务实是大事,还请父亲与大哥同去。如此一来虽然委屈了尚儿,但也了却了父亲一桩事务,倘若操演出了问题,只怕父亲又吃不上尚儿剥的橘子了。”
袁绍闻听此言,一把搂住袁尚,眼中满是怜爱:“我尚儿虽然年少却如此深明大义,真是为父的好儿子!你且在这里等为父片刻,为父看完操演马上回来!”
袁尚亦紧紧搂住袁绍:“那尚儿就在这里继续给父亲剥橘子。”
“好!”袁绍拍了拍袁尚的肩膀,随即收起慈父面容,厉声道:“既然如此,那谭儿你就带为父前去看看你的成果吧!”
袁谭再次拱手行礼,随即跟在了父亲后面出了营帐。在此期间,袁绍的眼神一刻也未曾落在他的身上。而御座前的袁尚不慌不忙地拿起一个橘子细致地剥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丝诡异。
入夜,袁谭府邸。
会客大堂里,袁谭在灯影下来回踱步。笔直的剑眉此刻凝结着愁绪,锐利的鹰眼陷入深深的迷茫中。而他身旁精瘦的谋士也陷入沉思,额上一道抬头纹在灯火下更加鲜明;另一位身材粗壮的谋士,也一直沉默,似是在等待另两个人发话。灯火摇曳间,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渐渐笼罩在整个大堂中。
“先生,你说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白日里我去给他汇报操演相关事宜,他只顾着和三弟亲近,却把我晾在一边,这是何道理?”袁谭的话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
“大公子稍安勿躁。”这时,精瘦的谋士辛评开了口:“主公明面亲近三公子,实则是念及其尚未成熟,对他放心不下,乃慈父之于幼子之举;而主公明面疏远大公子,实则是为锻炼大公子独立处事之能,望大公子早继主位,此乃主君之于嫡长子之举,二者岂可同台而论?”
“是吗?”袁谭一脸疑惑地看着辛评,显然他对于辛评的话还抱有一丝怀疑。
“我也认为辛评兄的话是正确的。”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郭图发了话。
“公则先生也这样认为吗?”袁谭听了郭图的话,心中的质疑打消了些许。
“若非是如此,主公会让公子轻易接触到韩馥的旧部吗?”郭图补充道。
“你说那件事啊。”经由郭图提醒,袁谭才想起来,再过几日,就是父亲让自己去韩馥旧部犒军的日子。
可说是犒军,无非是送些酒肉粮草。在袁谭的认知中,这不过是为了安抚韩馥旧部的权宜之计。正如袁府每逢年节都会赈济城中贫民百姓,牺牲少量物资以拉拢人心。所以袁谭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又怎么样?无非是当个苦力,送些酒肉打发那些流民一样的兵,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
“非也,主公将这等大事交到公子头上,足以证明主公对公子器重有加啊!”辛评接着郭图的话,继续说道:“如今主公兵不血刃,提领冀州,韩馥旧部必有不服,所以主公处置了几个代表以示威严。而今主公又让公子前去犒军,一来是为显示主公恩威并施,以稳定军心。二来也是为了让这些旧部认识公子,为公子建立威信,以便将来公子继承主公之位。公子可要慎重对待啊!”
“原来如此!”听了辛评的话,袁谭恍然大悟,脸上的愁容稍作舒展:“还是二位先生见地深刻。”说罢,袁谭向辛评与郭图行了个礼,辛评郭图立即起身还礼。
“虽说自古便是立长不立幼,可若是他继续受宠,长此以往必对我不利!敢问二位先生有何妙计,可以让他不再受宠。”
面对袁谭的问题,郭图沉思良久,无奈地摇摇头:“如今朝臣皆知大公子上孝父母,下和兄弟,而袁尚又深得主公欢心,倘使随意出手,只怕引火烧身。稳妥之计,还请大公子伺机而动。”
“一想到我还要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长兄的样子,我就恶心。”话音未落,袁谭的眉头紧皱,长叹一声。
见袁谭一脸无奈,辛评开了口:“公子,虽然我对此也无计可施,但可以向您举荐一人。此人之才,胜我十倍,公子若得之,则袁尚不足为患矣!”
“哦?何人?”辛评的话提起了袁谭的兴趣。
“颍川郭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