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明好凶啊!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8章 诸公能吗

不过有点许沐之却是记得,此人似乎是那位状元编撰孙贤的座主,而孙贤算得上是他的门生。

原本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加上孙贤参与编修《寰宇通志》,孙贤本可以晋升侍读,只是因为许沐之而未得晋升。

眼下此人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突然打断,还一脸嫌弃,话语中除了暗讽着他弄的这个推演无用外,还想给他弄个坑。

其心用意许沐之又何尝看不出来。

等会要是下方的鄱阳湖作战推演中,代表太祖一方的输了,这人定会趁机牵扯一些不尊太祖之类的罪名出来。

若是下方代表太祖一方的赢了,这早就注定的结局不就印证了他话中认为这作战推演是无用之举,到时候便说不定会以徒有虚表等言语来攻击他,从而实现在皇帝对他能力的贬低。

总之,只要看出你哪里有纰漏,没有罪名也得给你按个罪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些套路,许沐之这一两个月来可是摸得门清了。

许沐之又岂会让他如愿。

许沐之没有理会那位张侍郎,仿若没听到对方刚才说的话语,继续跟身旁的朱祁钰讲解。

“这鄱阳湖一战,可以说对于太祖最后能定鼎天下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正是在这一战中,太祖击溃了陈友谅的大军,更是陈友谅留在这次战役中,从此陈友谅占据的西北归于太祖。”

“想必陛下也知晓,而在这场战役中,太祖在鄱阳湖对战陈友谅时,无论是兵力、武器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

“陈友谅携数十万大军,乘大船直下,而太祖当时所拥有的船舶大都为小船,在水战上是处于劣势。”

“一开始太祖看出大船较为笨重,不甚灵活,便以魏国公徐达为先锋,以群狼战术攻之,虽然得以挫败陈友谅大船攻势,但太祖一方也损失不小。”

“其后陈友谅便以铁索连舟,具横推之势而来,使得太祖之前的群狼战术失效,在陈友谅的铁索连舟下损失惨重。”

“然后忽得东北风起,太祖见势,便命小船采用火攻,使得陈友谅的铁索连舟被大火攻破,从而逆转了战局。”

许沐之大概说了一下当年的鄱阳湖战役,然后才跟朱祁钰分析道。

“从刚才臣讲述的战役经过来看,陈友谅之所以在此役中惨败,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便是他采用的铁索连舟之计被太祖借助东北风的火攻战术所破。”

“若是以我们现在的视角来看,若是陈友谅当初不采用铁索连舟,太祖想要取得鄱阳湖一战的胜利将会变得格外艰难,甚至有很大可能战败。”

听到此话,张侍郎顿时感觉抓住了许沐之的纰漏,立马开口驳斥道:“许侍读这就是在对太祖的质疑与轻视,此乃大不敬。”

紧接着张侍郎又道:“许侍读刚才也说了,太祖与陈贼一开始的交战中,太祖便命魏国公采用群狼战术来克制陈贼的大船,要知道当时太祖麾下可是还有着鄂国公常遇春等猛将。

即使那陈贼未用铁索连舟,以太祖之英武,麾下猛将如云,当定能斩陈贼于马下。

你却在这里说太祖会输,我看你这就是包藏祸心,有刻意贬低太祖之嫌!”

听着张侍郎的这一顿输出,许沐之一脸古怪之色。

什么时候文官开始如此推崇杀人如麻的老朱了。

也不知道要是将这货弄到洪武时期当官,他还会不会如此推崇。

想来还是老朱得成了太祖才能被文官喜欢。

一旁的朱祁钰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感觉有趣,他自是看出这张侍郎是故意在找许沐之的茬,更不会因为这张侍郎的几句话真就治许沐之的罪,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许沐之会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

毕竟对太祖不敬这罪名,即使他不怪罪,若是被这些文官传出去了,许沐之怕也得难受一阵了。

一脸吃瓜相的朱祁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等着许沐之的回击。

瞥了眼一脸自得的张侍郎,许沐之揉了揉脸。

“张侍郎说的倒是轻巧,你咋不提鄱阳湖一战太祖与陈友谅之间兵力相差近三倍,你咋不提陈友谅麾下亦有张定边这般敢直冲我大明太祖旗舰,杀我方数人还能全身而退的猛将。”

“况且按照群狼战术,以当时太祖的兵力,即使能最后能胜那也只可能是残胜,此战后必会元气大伤,如此又如何横扫南边的张士诚,又哪来力量北伐残元?

到时候,无论北元还是张士诚,亦或其他起义军,你认为他们不会抓住这个时候来攻打?

如此一来,实力大损下,太祖又如何抵御其他外敌?

再者,你莫不以为陈友谅铁索连舟只是失智之举?

陈友谅之所以决定铁索连舟何尝不是以最小己方损失,从而取得最终胜利的算计,只不过他没料到会起东北风,更没料到太祖恰逢此时采用火攻。”

在许沐之一顿火力输出下,张侍郎一时语塞,他一个读圣贤书的又怎么会对兵事了解。

面对许沐之有理有据的分析,他只能涨红了脸无力去反驳。

不过许沐之岂会如此轻易饶过他。

便见许沐之指着下方的沙盘道。

“刚才你都未听完我的讲解便出言断定这沙盘推演无用,也许在你看来鄱阳湖一役结局已定,如今在这沙盘上如何推演都都是作无用功。”

闻言,张侍郎还想反驳,许沐之却是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他正好借着教训这张侍郎的机会来将沙盘的推演之法跟朱祁钰等人说明一下。

“可是你岂又知道,当我大明将士在遇到此类情景又该如何对敌?”

“若是由你带兵想必你会采用太祖之法,可若是敌方不采用铁索连舟你该怎么办?”

“若敌方采用了铁索连舟,可当时天公不作美,不起东北风你又该怎么办?”

“更甚者,若是敌方有如张定边一般的猛将,并成功御船直接攻上了你所在的舰船你又该如何?”

在许沐之追命连环问下,张侍郎反倒寻到反击的机会。

“哼!这都不过是你的假设,可这鄱阳湖一役哪有你这般的假设存在。”

闻言,许沐之也是对着张侍郎轻蔑一笑。

“说你不懂,你还跟我犟。”

“你以为战场上会如那些兵书后者史书上所写的那样原封不动的再次发生?”

“你以为敌人会跟你一样傻?按照书上的剧情去走?”

“若战场上真能如兵书所写的一样去变化那也就不会有战事了。”

“要知道,这战场上的情况可谓是瞬息万变,天时地利人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可能前一刻战场还晴空万里,下一瞬就暴雨倾盆;

可能前一刻士兵的士气还低沉,下一刻就变得奋勇无比;

也可能前一刻将领还在奋拥杀敌,下一刻就因一些阴险狡诈之辈的蛊惑下,将领就被君王下十二道金牌召回。”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听出许沐之话语中赤果果的讽刺。

那张侍郎脸更是变成了猪肝色。

他自然是听出了,许沐之这是在暗讽如今的他就像是南宋的秦桧。

秦桧是什么人?那可是遗臭万年的奸臣。

被如此讽刺,作为一向将所谓的名节看得比命还重的读书人,他如何受得。

此刻张侍郎只感觉胸口被重物击过一般,这一手捂着气闷的胸口,一手指着许沐之,双目圆瞪。

“你...你....”

一旁的吏部尚书见状,正打算开口帮自己的下属挽回一些颜面,看了半天戏的朱祁钰却是率先开口。

“许侍读,你继续说这沙盘吧,这沙盘你应该还没说完吧,朕看这些武院学子时不时从一旁的箱子里摸出一块木牌,这是何意?”

闻言,许沐之也不理睬张侍郎投来的羞愤的目光,看向朱祁钰所指的木箱。

“回陛下,这个木箱臣称之为战场变数,亦被叫做推演变数。”

“推演变数?”

看出朱祁钰眼中的疑惑,许沐之继续道。

“正如刚才臣所讲的,战场上的情况总是瞬息万变,继续拿这鄱阳湖一战为例。”

“在这鄱阳湖一战中,无论是陈友谅铁索连舟,还是太祖借助东北风火攻,其实在当时的战场上都是存在变数。”

“假如我明军再次遇到类似情况,可能遇到的不是东北风,也可能敌方不采用铁索连舟,亦或是两方军队战力相差不大等不一样的情况。”

“这些便是在战场上无法预测的变数。”

“而为了使沙盘推演更加贴近实际战场,于是臣便设置这么一个装着战场变数的箱子,每当到作战的一些关键节点,参与推演的双方需要从这变数箱中抽取一个变数。”

“这个可能是来了一支预期之外的援军,也可能是敌方军队发生了水土不服战力减弱,也可能是一块白板,意味着没有特殊的情况发生。”

“具体抽到的概率则是一些老兵积累的经验以及所代表的势力可能存在的变数所制定。

如这鄱阳湖一战中,若是主战场战况不利,那么代表太祖这方的武院学子可能抽取到位于上游埋伏的一支水军的支援,不过概率非常低罢了。”

“而像这种天气类不受人为控制的变数,臣特意设置了一个随机变数机制。”

说着许沐之给朱祁钰指向沙盘中间一处轮盘。

“这沙盘上的轮盘便是为了更加真实模拟战场情况,根据不同作战场景设立了随机出现人为不控的变数,转动沙盘就会随机出现变数,诸如风、雨、雷、瘟疫等等。”

“当然,这些变数出现的概率是结合诸多老将经验和当地地形、气候等实际情况大致给出,与实际情况自然会有些差别。”

“不过有了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存在,则会让战事推演无法生搬硬套兵法,更加考验推演者对于突发情况的应对能力,而这种能力也是在战场上十分重要的能力。”

听着许沐之的讲解,一旁的吏部尚书不由问道:“这样岂不是在赌?如此会不会显得太儿戏了?”

一旁的张侍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尚书出手终于出手了,尚书是爱我的!

许沐之神色不变,一脸从容地看向吏部尚书:“王尚书所言不错,就是在赌。”

许沐之话语一顿,目光忽地变得锐利:“可是又有哪一场战事不是在赌?谁敢说每一次带兵打仗就能百分之百的取得胜仗?哪一场仗不是一位位将士拿着生命为赌注去赌一场战争的胜利?”

被许沐之忽然变化的眼神盯着,吏部尚书王翱竟感觉这一刻像是有两把刀向自己激射而来。

耳边却是继续响起许沐之的声音。

“或许在各位尚书、侍郎眼里,每一场战事中看到更多的是战事所产生的糜耗,是武将、士兵在希望起战事,可是你们以为将士就想要战事吗?”

“要知道每一场战事都得将士们用自己仅有且唯一的生命去拼,若是有选择,谁愿意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去拼命?”

“王尚书,请你告诉我,要是换做是你,你愿意拿命去拼吗?”

看着许沐之咄咄逼人的气势,王翱有些后悔,自己咋就嘴贱多这一嘴,安静地看戏不香吗,偏偏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不等王翱回答,许沐之已是继续道:“诸公天天说圣贤之道,说休兵养民,可是四方敌寇愿意休兵吗?

若是诸公的圣贤之道就能感化四方蛮夷,能让他们止兵戈,服圣贤之道,那么何须我大明好儿郎浴血搏杀?

陛下又何须设立武院以强我大明军队战力?”

“可是...诸公能吗?”

许沐之质问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六部堂官,然而在场却无一人回话。

此刻在场的六部堂官已是看出来,许沐之这是逮谁骂谁,丝毫不留情面。

就连一直跟许沐之处的不错的兵部尚书于谦此刻也是一脸无奈,在许沐之刚才的话语中他也是躺枪了。

所以现在已是无人愿意惹这么一号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对方还有皇帝撑腰的人。

见无人应话,许沐之也无心再与这些人说,看向一旁一直看戏的皇帝朱祁钰。

“陛下,听了臣也说了这么久关于这沙盘推演的规则,不若陛下也亲自体验一番?”

闻言,朱祁钰顿时来了兴趣,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是要下去?”

“不用,这二楼也设有一张沙盘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