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原则
面对朱祁钰的询问，许沐之稍微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开口道：“要说起五军都督府对我大明军队战力的影响还得从太祖说起。”
闻言，朱祁钰顿时被吸引了注意。
“自太祖立国之前，为了方便军队调配，设立了大都督府。”
“但随着我大明建立，太祖为了进一步完善各方面的建制，同时以历朝历代的兴衰为鉴，将大都督府改制为如今的五军都督府。”
“草民认为太祖此举除了更好的划分军队权责外，更重要地是避免我大明出现独揽军权的权臣，从而危害大明的长治久安。”
“然当时除去五军都督府外，朝廷六部中还有兵部，其所涉权责与五军都督府略有冲突。”
“不过太祖并未因此废弃五军都督府，而是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权职进行了细致的划分。”
“按照太祖所定，兵部在军队中有任免将领、升调、训练军队的权力，但无统帅军队打仗之权。
而五军都督府虽然有统兵作战、管理屯田、掌管军籍、推选将领的职能，但五军都督府没有调遣军队的权力。
其中心之意便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如此一来，既能使我大明军队不会出现如前宋那般文官指挥武官，这种外行人指挥内行人的情况，同时又能避免我大明会出现武将拥兵自重而步入前唐藩镇割据的地步。”
听到这里，朱祁钰已是有些明白许沐之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便听到许沐之说道：“自土木堡一役后，我大明军事实力受到重创，而为了抵御也先的来袭，事急从权，于少保提督各营军马，拥有了五军都督府方有的军队指挥之权。”
“然自京师保卫战已有七年，如今依旧按照当初紧急备战状态的规制，如此便越过了太祖对兵部所定‘武卫官军选授、简练之政令’的权责。”
“于少保一心于国，使兵部提督各营并无不妥，只是这兵部尚书一职终有迭代，后来者可否有于少保这般才能未可知，若是如今对此不加以规整，我大明今后难免会重现前宋军事之弊病。”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许沐之可是知道，自土木堡之变后，武官的地位开始大幅下滑，虽然之后出现了如俞大猷、戚继光等名将。
但是在军事作战上武将颇受文官掣肘，嘉靖年间，当时要不是有张居正支持，戚继光即使身怀帅才亦很难有所作为，即便如此，戚继光暮年依旧是郁郁而终。
听着许沐之的分析，朱祁钰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
此刻他算是明白为何许沐之会说‘大明将领’与‘五军都督府’是会影响大明军队战力的点了。
如今大明将领缺乏与五军都督府的问题看似是两个问题，其实两者却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
正是土木堡一役导致大明武将大量损失，从而使得如今大明缺乏可用的武将。
同时也是因为武将的缺失，尤其是英国公张辅的战死，导致在也先带兵攻打京师时，五军都督府一时间没有能主持大局的人，从而不得不让兵部直接插手原本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的统兵之权。
之前他对此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京师保卫战中，确实是依靠于谦组织的团营，然后在于谦和石亨等武将的配合下才将来犯的也先军队打退。
现在被许沐之这旁观者的角度一分析，他才看明白了此举的影响。
若说大明有能力的将领缺失是当下大明面临的人才需求问题，那么兵部插手五军都督府所有的统兵之权则是会极大影响以后大明的军队战力。
而作为一个帝王，经过这七年的执政积累，他已是想到一旦兵部长时间插手统兵之权，那么就会打破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相互节制的局面，到时候皇帝将会面临更多来自文官的压力。
毕竟这七年来，他可是对于文官所释放的压力深有体会。
若是可以，他也想像太宗一样，向天下人证明，他是有能力坐在这皇位上的。
而经过刚才许沐之的话，他算是被提醒了一点。
无论是太祖，还是太宗，从始至终对于军队都有着极强的掌控。
想来也是因此，在太祖太宗时期不但能内理朝政，还能外拓疆土。
这一刻，朱祁钰感觉自己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般，对于许多皇权的认识更进了一步。
所以不能让兵部插手五军都督府职权的情况再这样持续下去了！
想到这里，朱祁钰看向许沐之，眸光中尽是赞赏之色：“先生果然大才！”
被朱祁钰突然夸赞，许沐之不由一怔，随即看着两眼放光的朱祁钰，想到刚才所言，隐隐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他刚才的话十分合眼前这位皇帝的心意。
“那么先生认为对于如今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职权混乱的情况该如何处理为好？”朱祁钰问道。
闻言，许沐之想了想道：“草民认为，此事无论如何处理，只需坚持一个原则即可。”
“哦，什么原则？”朱祁钰好奇地看向许沐之。
“坚持军政分离原则！”
“军政分离...”
“不错，相比于太祖对于兵部职权的划分，草民认为，兵部当主要负责军队的政治建设即可，诸如将领的任免、升调、政治思想教育，而五军都督府则主抓军队战力，如兵士训练、统兵作战等职能。”
“何为政治思想教育？”朱祁钰注意到许沐之话中的一个陌生词汇。
许沐之解释道：“所谓政治思想教育，便是草民之前说培养将领时，对兵士进行以忠君爱国思想为中心的教育。”
“若是可以，可在军中设立教导员一职，其职务除了负责兵士的忠君爱国思想的教育，平日里关注兵士思想动向，辅助日常训练外，不拥有其他职能。”
听万许沐之的讲述，朱祁钰只感觉眼前一亮，对于许沐之所讲的军政分离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若是按照许沐之的这个方法，不但解决了之前军队交由兵部训练，作战时出现兵将不熟导致的作战配合艰难的缺点，同时还尽可能杜绝了士兵交于五军都督府训练而形成某将领私军的风险。
“此法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