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控
万家灯火，一齐点燃。
街区陷入黑暗，人们只能躲进自己的家里、或是附近的酒馆，靠人们自备的灯火抵御黑暗。
他们大多有所怨言，但并不感到慌张，无非是白天变成了晚上，原本能够外出的自由时间，又变回了无聊的守家活动。
黑暗是危险的。
这是每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
光明是安全的。
只要躲在亮光的环境里，就不会有夜兽出没。
人们一边躲在明亮的屋子里，一边向漆黑的窗外望去，嘴里还不忘怒骂两句：
“治安队干什么吃的！街区的灯火都能熄灭！”
“老子还要出去干活呢！只能待在家里算个什么事！”
话虽如此，他却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对黑暗的恐惧镌刻在每个人的心里，哪怕大部分人没有见过夜兽，但他们大多见过被夜兽残害过的尸体。
他们没有见过夜兽，不是因为夜兽太难碰到，纯粹只是因为……碰到过夜兽的人，大多都死了。
查尔斯已经在窗边站了十分钟，他紧锁眉头，以至于他的脸都更加严肃了一些。
“怎么了？查尔斯。”一名少女走到他的身边，“你有什么急事吗？”
“不是急事。”查尔斯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
“没错，你还记得我的叔叔吗？他在治安队工作。”查尔斯顿了顿，摆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他跟我说过，街区的灯火至少还能维持五十年。”
“根源圣火发疯之前，每个灯具都补满了薪柴，每个大型仓库都被灯具和薪柴堆满，这些灯具、外面的那些灯具，它们不应该这么快熄灭。”
“你是说，有人对它们动了手脚？”少女捂住嘴巴，迅速猜到了某种可能。
“很有可能。”
“谁会这么做？”
“只能是教团它们了。”查尔斯叹了口气，“他们前几天还找过我，我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拒绝了。”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太疯狂、太危险了，米歇尔，你以后也要远离他们。”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少女忧虑地蹙眉，“治安队应该会修复灯具吧？难道他们要眼睁睁地看着教团搞破坏吗？”
“很难说。”查尔斯面色凝重，“外面太危险了，就算是治安队的人，恐怕也没有走进黑暗里的经历。没有人能想到教团敢对所有灯具动手，这就足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依靠职能者了，对吧？”
“你说得对，可惜……”查尔斯叹了口气，更忧愁了一些，“职能者啊……”
他没有把话说出口，但少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高高在上的、看不起普通人的职能者，真的会走进黑暗中、把自己置于危险的环境里，只为了帮助他们这群平民吗？
于是，米歇尔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她默默地视线移回房屋中央的灯具，燃烧的火焰在灯具里面跳动，散发出暗淡的光线。
即便如此，这仍然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好像只要待在灯光的范围里，就不会有危险发生。
但……危险，往往就是发生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米歇尔百无聊赖地看着灯具里的火焰跳动、再跳动，只要薪柴供应充足，灯火好像就能永久地燃烧下去。
布鲁斯和格罗索的交谈一直没有停过，吵得她有些心烦，她刚想开口喝止他们，又突然闭上了嘴，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奇怪。
为什么她感觉……火焰离开了灯具？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米歇尔重新睁开双眼，这一次，她发现不是自己看错了，而是——
“灯火！”她大喊，“灯火跑出来了！怎么会这样！”
众人听到她的喊声，纷纷回头，顿时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查尔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冲上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朝灯火盖了上去。
但他扑空了，灯火出现在另外的地方，那是一块木制的地板。
“轰！”
地板被火焰点燃，迅速燃烧起来，火焰迅速向四周蔓延，试图引燃这个屋子里一切可以燃烧的事物。
“圣……圣火失控了！这不可能！”布鲁斯的裤子被一滩液体浸湿，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嘲笑他，因为他们对这种恐惧感同身受。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我们的灯火不会失控吗？”
“快跑！再不跑就要被火焰烧死了！”
“我们还能跑到哪里去？外面就是真正的黑暗！我宁可被烧死，也不要被夜兽杀死！”
米歇尔仓皇地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不知道该留在原地，还是跑出屋外。
查尔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坚定地朝她说道：“跑！”
于是，米歇尔跟着查尔斯跑出屋外，她的身体刚迈出房屋大门，火焰就燃烧到了门框上，米歇尔背后的人瞬间被火焰吞噬。
短短几秒内，那人就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地面上一块人形的黑色印记，就是他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米歇尔甚至认不出他究竟是谁，但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整座房屋都被大火燃成了灰烬，还在里面的那些人，他们的下场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这座房子里唯二存活下来的，只有最为果断的查尔斯，以及他带着一起出来的米歇尔。
为了预防连锁火灾，每座房屋都隔得很远，失控的火焰燃尽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又很快自行熄灭，将黑暗归还回来。
查尔斯和米歇尔，立刻被一片浓厚的黑暗包围。
他们努力屏住呼吸，但砰砰乱跳的心脏是难以控制的，这声响已经足够引来夜兽，恐慌顿时如潮水般淹没了米歇尔的内心。
她感到一阵后悔，甚至觉得还不如被火焰烧死，但查尔斯已经拉着她的身体，朝透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圣火会突然失控？”米歇尔想不通，更无法接受。
“别管那么多了，只有找到下一户人家，我们才能活下来。”查尔斯的声音从未如此严肃，“祈祷吧，祈祷在这之前，夜兽不会发现我们。”
米歇尔刚想点头，就感到一股滚烫的鼻息，吹到自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