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房间之外
江恒很健康。他无伤无灾，清闲自在，乐得天真。
虽然乐得稍微有些……过了界限。
闭锁的房间。狭窄逼仄，空无一人。只有黑暗，还有江恒自己发出微弱的光芒。
江恒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那道人，他打开了本来被罗语嫣等人和主神共同闭锁的笑魇支点，他再次回到了被诡异附身的状态。
然而与前次不同，这一次主神并没有对它赶尽杀绝，笑魇也没有那么急迫地要将他占据同化。
江恒只是被关在这个闭锁的房间中，欣赏这片黑暗。只是这样而已。
他开始在这个房间中四处走动。这里很黑暗，而且笑魇赐予的超常感官似乎也起不到作用。江恒只能接近墙壁，靠自己身上发出的微光来辨识物体。
这让他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决定终点，计划路径的做法。会不会笑魇这次的阴谋与他一直以来的想象有所关联呢？
至少自己应该已经回到主神空间了才对。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笑魇才没有采取激烈的做法，而是将他拉进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中。
房间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江恒已经摸遍了两面墙，但只碰到一张简陋的床，一口半人高的座钟，其它的就只有灰白色的墙壁与普通没有特点的地板。
江恒继续摸索着，在剩下的两面墙壁中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才对。
……他找到了一扇门，木门，紧紧封闭着。还有一扇窗，木窗，同样无法打开。
这两个新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呢？
江恒在房间正中停下脚步。除去方才见到的四个物体外，这房间中似乎就没有其它的东西了。他盘坐在地，开始思考着。
这里是笑魇的领域，但同样也是他熟悉的地方。
想象自己在封闭狭窄，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这是他初入无限世界时，土著给出对诡异的对策方案。
只不过，这终究只是方案而非结果本身。江恒将自己闭锁，是为了躲避更恐怖的存在，并非只是为了将自己闭锁起来。
那么这一次有什么不同呢？
首先是新增的那四个物体。
在过去将自己闭锁时，江恒不需要其它的东西来将自己释放。房间只是想象，他随时可以离开。
但在这个笑魇具象化的实体房间之中，“离开”被固定在一个载体之中，而江恒需要找到那个载体。
床，门，钟，窗。它们各自代表着什么呢？
在正常的概念中，门与窗是一个房间的出口。但现在它们都无法打开，至少江恒还没发现能将它们打开的方法。
那么，就检查床与钟藏着什么秘密吧。
简朴的床，有着作为一张床该有的一切。床垫，床被，枕头，还有床下的区域。
不知道为什么，江恒一有钻进床下观察的想法就会产生不祥的预感。至少在无计可施前，他不打算进去调查。
没有隐藏的东西，这只是床。
钟呢？
座钟的秒针走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奇怪的是，每当江恒凝神注视表面想辨认上面的时刻，就会短暂地晕眩。回过神时，已经看向别的方向了。
座钟很坚固，严丝合缝，没有能拆解的地方。考虑到自己还没有弄清这个空间的本质，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强行破坏这个座钟比较好。
没有钥匙，没有神秘的开门咒语，也没有脱离常识的新的东西。
江恒回到房间正中，他注意到自己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地黯淡。难道笑魇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无论如何，江恒意识到了情况的紧迫。他需要离开这里。而且是尽快。
江恒回到门边，试着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将耳朵贴在门边，屏息静听，没有声音。
试着寻找能撬开的缝隙，试着用身体猛烈撞击，打不开，打不开，就好像门的另一侧是铜墙铁壁。
窗户呢？
不是实心毫无间隙的窗页。从并不算大的窗格之中，江恒能看见屋外的景象。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浩如烟海的黑暗。还有——
江恒将头转了开来，他不能再看下去。
黑暗深处，有着不能去看的东西。
将床垫床被掀开，将座钟扳倒，没有用，一旦移开视线再重新看去，它们就会变成一开始的模样。
咔哒，咔哒。
江恒的光芒还在变小。想想办法，必须要在光芒熄灭前想出办法才行。
难以言状的恐惧开始在房间的黑暗中滋生，顺着江恒无法看见的阴影攀爬着，从背脊刺入，在江恒的心中蔓延。
“江恒，你想要活着对吧。如果你想要活着，为什么不努力想出办法离开呢？”
心底的声音对着江恒说道。
我努力地在想，可笑魇的陷坑令人绝望。我过往的经验被它改造，我看不到一丝一毫逃出这房间的方法。光芒就要灭了，我是那么地焦虑啊。
“你真的努力在想了吗？如果你真的努力在想，为什么不躺在床上，将这种焦虑压在身下呢？”
于是江恒躺在床上，闭合双眼。闭锁的房间依旧，只是被困住这件事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江恒，你想要活着对吧。如果你想要活着，为什么不努力想出办法离开呢？”
心底的声音对着江恒说道。
我努力地在想，可笑魇的威胁如芒在背。房间内的黑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侵蚀着，先是光，再后将会是我。我已经不剩多少逃出这房间的时间。光芒就要灭了，我是那么地焦虑啊。
“你真的努力在想了吗？如果你真的努力在想，为什么不忽视钟声，将这种焦虑拉向身旁呢？”
于是江恒转过身去，捂住双耳。秒针的咔哒声依旧，只是时间的流逝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紧张。
“江恒，你想要活着对吧。如果你想要活着，为什么不努力想出办法离开呢？”
心底的声音对着江恒说道。
我努力地在想，可笑魇的伟力漫无边际。我的力量如此薄弱，我的记忆不值一提。我该怎么去寻找机会反抗呢？我已经想象不出逃出这房间后的景象。光芒就要灭了，我是那么地焦虑啊。
“你真的努力在想了吗？如果你真的努力在想，为什么那门外的景象没有向你呈现？为什么门外的声音没有为你响起？看吧，听吧，然后走出去吧。”
于是江恒看见了，于是江恒听见了，走出门外的自己微笑起来，渐渐轻灵，渐渐上升，发着微光的清气在自己身周环绕，和悦的笑语在自己身周回荡。
江恒站起身来，向着那扇木门走去，一步，再一步。江恒几乎要笑出来。整个房间，整片黑暗，在黑暗深处更庞大的存在，几乎要笑出来。
然后江恒开口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江哥，我来接你咯！”
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火焰，在木窗处燃起。江恒侧向转身，一步，三步，舍身撞向已被燃损的窗页。
笑声激烈着，变得不正常地欣喜，就像是……就像是被“点燃”一样。
窗外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浩如烟海的黑暗。
但在黑暗的深处，有着寥寥的白色光点，如同星星一般。
“与你一直斗下去，也许哪次我就会败给你吧，笑魇。”
“但是……不会在这次。”
江恒睁开眼，黑暗从他眼前消去，露出白色的，朦胧的终点。
他来到了房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