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败涂地？
这并不是周松林第一次认真战斗，但这绝对是他面对局势最不利的一场战斗。
也许是笑魇的效力带上了土著的科技，又或者单纯是大姐这次受到的影响更深，从周松林将那金属紧贴融入后，她就渐渐变得浑浑噩噩，像昏迷一样。
笑魇不再将脱力的大姐视作威胁，全力进攻周松林，而周松林自然乐得如此。
唯一麻烦的是，江恒先前暂缓的光芒吸收又重新进行着。漂浮的全身交替闪着白色的光芒与黑色的波动，无比诡异。
在这十几分钟漫长好似一个世纪的防御战中，周松林发现了波动的很多性质。
例如大姐所说能量能够干扰笑魇的行动，与其说干扰笑魇的行动，更像是干扰它发出的那些波动。
笑魇将自己的影响具现，打入人的心中，再实施破坏，渲染，同化。因此，物理上的手段对这些影响根本无效，你无法裂解一个唯心的东西。
但笑魇的影响需要介质才能传递到人心之中，而强大的能量恰好可以搅乱这些介质，让波动暂时混乱，从而无法发挥原来的效用。
不管他的猜想是否正确，至少结论是正确无误的。那些黑色的波动在周松林震出手套的能量后就散作黑雾，慢慢聚合。
另外，这些波动似乎也是依靠人的情绪来定位目标。只要像江恒之前说的那样闭锁心灵，就能短暂躲开笑魇的进攻。
周松林靠着这些发现坚持了十几分钟。这种做法的负载相较正常使用这双手套要高得多，他已经被迫硬撑着笑魇的攻击更换回大姐的那双手套了。
在更换的时候，他隐隐都能看见大姐脸上模糊的扭曲笑脸，这是笑魇的力量在一点点污染他的精神。
更糟糕的是，周松林很怀疑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究竟有没有成功阻止江恒的行动。
与其说是周松林逼迫江恒分出精力来防止自己的干扰，更像是它在忙碌的间隙随意向周松林施展力量，如同狮子扇尾驱赶骚扰的蚊蝇。
但他无法放弃，无论是为了守护身后的大姐，还是先前对江恒关于信任的承诺，他都无法放弃……即便他只能看到失败的结局。
周松林坚持着。固执地，盲目地，无助地坚持着。黑暗的影响在他身上钻入，固着，滋生。
坚持到回归就好。
周松林向两侧击出双掌，随后闪进被打散的黑雾中。
如果在先前那一战江恒有方法限制笑魇，那么没理由这次就做不到的，只需要坚持就好。
跃起，放空思绪，被坚实地面的触感唤醒，闪身向前，向后拍击。
等待回归，只需要带着大姐离开就好了吧？江恒已经放弃了，就算不硬抗笑魇的冲击也无所谓吧？到底在坚持什么呢？到底在固执什么呢？
那些是笑魇的影响，不要听。无视那些压力。无视那些质疑。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只需要信任就好，只需要……
前，侧，后，闪，静，侧，静，闪，侧，前……
为什么我不更关注江恒呢？
为什么我眼睁睁看着笑魇降临附身，却在战斗后不带一丝怀疑呢？
如果我做得更好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了啊。
如果我更警觉，更敏锐一些，这种局面就不会出现了啊。
过往的记忆在脑中闪过，当助手的日子，刚进入时的惊疑，一轮轮副本被慢慢击碎的常识与新习惯的科技……
一个个人，一件件事，没能救下的，没能做到的，从脑海深处不可见的地方一点点浮起，蒙住周松林的内心。
雪崩的出现很多时候只差一点小小的契机。
周松林机械一般腾挪的身影停滞了。黑色的波动在他的身周贴近，环绕，像舞动的黑色萤火。
“…………”
周松林抬头，仿佛能看见江恒。漂浮在空中，被黑色的笑魇裹缚着，静静地，好似入梦的游子。
更远处，穿过铁屋顶侧的天空中，是灰色，黑色，漂浮的云雾，扭曲的脸。在笑着，所有的东西都在笑。
人终究是战胜不了诡异的吗？即便是苦苦支持这种简单的要求，都无法做到吗？
他想哭，可在这个可以算远离现实的地方，哭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只有，笑……对吧？
僵硬地，不可抗拒地，周松林的嘴角慢慢地向上翘起……
——然后一切都变得混乱。
…………
江恒可以看到黑暗。
他正一步步地上升。确切地说，他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缓缓上升。
上升的那部分吸食着铁屋供给的能量，逐渐圆润……逐渐复杂。那部分曾经是他自己，但现在不完全是了。
它开始对着江恒说话。
“我们最后还是失败了，”它这样说着，“现在笑魇即将占据我们。”
江恒仅仅是瞥了它一眼。
“笑魇占据了你，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就会有区别了吗？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它笑着，温和而友善。
“你也接受了笑魇，它的力量，它的影响，现在我们的心中充斥着绝望，你该怎么回到原先的自己？”
江恒无言。
“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妄想用曾生效一次的方法对抗笑魇。”远离江恒的那一部分依然在诉说着，“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接受了笑魇的馈赠。”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接纳了笑魇，我们即将成为笑魇，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切。”
“我之前说过，现在再说一遍，”江恒依旧是冷冷地说着，“笑魇占据了你，仅此而已。”
江恒远离的那部分沉默了。
它不再说话，而是重新飘回江恒的身周。
只是环绕一圈，江恒的残余就变得更加残破，而更多部分加入了它的行列中。
“我知道的，你最大的底牌就是回归，因为我就是你，所以我知道啊。”
它在江恒身周转动，好似遗憾地说着，“但你是我吗？我已经化作了笑魇，所以我知道啊，即便是主神也无法救回被笑魇转化的灵魂，我们只剩下唯一的未来了，所以过来吧，过来吧，早些回归。”
“我明白的，信任是我们人类的力量，信任甚至不需要理由，可是信任能做得到什么呢？大姐已经昏迷了，周松林在被笑魇的效力侵蚀着，苦苦挣扎，你还在指望些什么呢？”
江恒突然笑了，又一次笑着，只是这一次没有丝毫苦涩。
它也笑了，因为在它看来，这代表江恒终于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是啊，笑吧，让我们接受这事实吧。”
“我输了，因为我最终还是接受了笑魇，它会固着在我的心中，我将成为它，所以我已经无法活下去了。”
“但是……你也没有赢。”
它笑得更加灿烂，好像与固执孩子争辩的长辈。“那，为什么我没有赢呢？”
“因为你接纳了我，因为笑魇接纳了我。融合，转化，你将自己降维，压缩，挤进我这个狭小封闭的精神房间中。”
“真正的诡异，是天空中步步紧逼的笑魇……而你，只是被人类的意识影响到的，不再不可理解的融合存在。”
江恒闭上眼。
——白色的光爆鸣，闪耀，然后一切都变得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