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蹉跎半日不如畅快一时
众人以为谢风流这就要与他们下山去，却只瞧见折身之后的谢风流，对着他们轻轻摆手，又向着山中的更深处走去。
三公子和孟耀文对望几眼，不知晓谢风流是要作何而去，可这么放着谢风流独自离去，也不是回事儿啊。
两人回头与身后的一行人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跟着谢风流的背影，向着山中深处行去。
这都虚庵横亘在了这座山头上下，从东西道观到都虚庵最深处，可有着十数里之距。
谢风流自然不是要去那都虚庵的深处去，他就走在了往日里，始终都会走上的那条小道。
从东西观，到东西观后不远处的凉亭，凉亭内很是凉薄，大概是少了她的原因。
谢风流望着凉亭石柱上，攀爬的诸多常春藤，不由自嘲一笑。
轻声哼唱起了那颜姑娘离去之时，留给他的丝丝念想。
可这曲子，实在是不适合一个男人去唱出口，所以到了一半，谢风流就选择了乖乖闭嘴。那女子的心中万千想法，他一个男人，能唱出来几分意境？
不过那最后两句啊，谢风流还是诵读了出来。
他言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春秋，冬寒春暖尚不肯罢休。”
“情意绵绵，大半生蹉跎，世事如非已不愿绸缪。”
这是颜初谣离去之时，心中的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谢风流能读懂，但这辈子可都别想能做的出来。他没有多做挂念，就继续向着山中深处走去。
那早先就跟在了谢风流身后的两人，自然是听到了谢风流的小声唠叨，还在蹙眉沉思这话中意思的时候，谢风流就已经只留给两个人一道背影了。
他又在不久之后，倒坐在了为材青衣立下的坟冢前头。
周围有风吹来，将谢风流的道衫撩起。那原本洗得泛白的道衫，被风一吹，直接将谢风流的手臂裸露了出来。
他转头对着身后呢喃道：“我得下山去一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下次回来的时候，应当能给你带来一些在我看来是好消息的消息，可你就未必爱听了。”
“不过没关系呐，你反正再也听不懂我跟你唠叨的是些什么了。”
他舔舔嘴唇，将这些日子经过了风吹日晒之后，变得更加坚毅了几分的面容，望向了山林之外的狭小天穹之上。
那日头从当空照耀而下，就正正好好打在了他光洁的额头前方。
他思绪良久之后，又呢喃道：“我走了，你一个人可别总是唠叨在这山中孤寂。”
“你一点儿都不孤寂，这山顶上啊，还有十数位老道士在陪着你呐。要是实在耐不住了，就捉弄捉弄那些老道士，他们要是敢对你不客气，我到时候回来，就把他们欠咱们的，都给讨要回来。”
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又将牙齿轻咬。
而后再次缓缓言道：“要是她回来看你，……算啦，她多半也不会回来。”
谢风流长叹一声，低下了脑袋，不知道又沉思起了什么。
从凉亭处离开，又跟着到了此处的孟耀文和三公子二人，依旧不明白谢风流究竟在唠叨个什么。
只是隐约猜到，那谢风流身后坟冢当中，躺着的人，大概是个什么身份。
“这风流兄弟，几日不见，我看越来越跟那些老道士一个德行了，李三胖，你说是不是这道门的弟子，都是这个德行啊？”孟耀文小声询问道。
三公子听得眨眨眼珠子，这让他如何回答？
他要说是吧，那万一这转过头来，孟耀文再倒打一耙，他又将如何应付。
干脆将双手插在了袖管之内，眯起眼睛，打马虎眼道：“你说的那些，我怎么就没看到？倒是我家姐夫越来越有内涵了！”
“没看到，那是你境界还不够高。”孟耀文摇摇头道：“等你啥时候能看到了我刚才看到的那些，才算是真正的知晓了这世道与事理。”
三公子轻叹一声，不愿再去跟这个说话死难听的江湖游侠多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那小道向着山下行来的方向，走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身上的道衫，与谢风流身上的略有不同，颜色要更浅一些，也少了一些多余的装饰。
这老道士的出现，可不单单让孟耀文和三公子将目光投了过去，也引起了谢风流的注意。
说实在的，在这山中待了也有几个月的光景，谢风流这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这山中的老道士。之前谢风流偶尔撞见，能看到也不过是这些老道士的一道背影罢了。
那老道士不知道是为何而来，却停在了谢风流的身前数步之外。
他用很奇怪的目光，在谢风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笑笑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做不下决定？”
“先生可是有所指教？”谢风流见到那老道士笑着向他望过来，也就拍拍屁股起身了。
若不是这老道士想要给他说明白一些东西，又何必问他是不是做不下决定。
“嗯，贫道记挂你施舍与贫道，便决定站出来，为你指点迷津！”老道士缓缓说道。
谢风流双手抱拳，对老道士行礼，静静等待老道士的指点到来。
老道士双手扬起，单手握拳，单手成掌，拳头轻轻落在了掌心之内。
他言道：“贫道只有一句赠之与你，其实也算不上指教，你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贫道是想要告诉你啊，蹉跎半日，不如畅快一时。你之前唱的那曲子，可不就是这般意思？哎，说起来惭愧，贫道一辈子都不识得几个大字，朦朦胧胧也就到了这般年岁。”
“还请小道士啊，莫要在心中讥笑贫道的不懂学问了。若是曲解了你话里的意思，也就当听了个笑话，千万别挂在心上。”
谢风流的眼神在听过了老道士的一言之后，逐渐露出了几分欣喜。
他明白了老道士的意思，这便是将身躯压得更低了一些。
那老道士在这一言之后，只是做了个转身的姿态，身影就已经消散在了原地。
立在不远处的孟耀文和三公子，见到此景，都纷纷咽下一口唾沫，望着那老道士刚才来的小道，同样微微躬身。
谢风流抬头之后，几步往前，就立在了三公子与孟耀文的前方。
他轻笑一声道：“可以走了？”
他是在询问，希望得到的，自然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孟耀文抬手抓抓鼻梁，应声道：“可不嘛？就等风流兄弟你了。”
他这话才说完，谢风流就向着山下微微抬脚行去，一步之下，山中陡然掀起万千风尘。
十二柄道剑，化作十二道流光，立在了那小道上空的穹顶之上。
一人身着道衫，双手负后，立在了十二柄道剑之中。
他转头，对着山中躬身道：“谢过先生指教！”
这一声响起，别说是住在这山中深处的人了，就算是那山脚下的小镇上，众人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道道人影，纷纷走出了自己的宅院，立在了宽阔的街巷之上，望着远处天穹顶上的那道人影。
可惜他们除了一团乌黑到了细不可见的密集黑点，其中的细枝末节，分毫都不能瞧得真切。
又在下一刻，就在众人的眼眸注视之下，那些黑点逐渐临近，是从山中的天穹之上，向着他们的头顶上空掠动而来。
那身影来得极快，又去的毫无声息。
等到谢风流与十二柄飞剑一并走远，众人这才记起了什么，一个个拜倒在地，高声呼道：“仙人，是仙人显灵了！”
自然其中也有几人，猜出来了那离去之人的身份。
他们可是始终都将目光注视在那离去的黑影之上，那人影可不就是之前在他们小镇上，被人唾弃的烂酒鬼谢公子吗？
可当时谁又能想到，这谢公子，能有今日的这般威风凛然！
他们心中虽是有诸多猜忌，也不敢说出口啊，只能跟着大家伙，一起对着那远处的黑影不断拜倒，起身之后，再次拜倒。
传闻那都虚庵内，上次有仙人显圣，还且是四五百载之前的事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