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逆不道

“见过寇司命！”

秦合正跨步上前，拱手一礼，高声道：“此獠坑杀在下五弟，也就是守备军都尉秦合重，及二十余名士卒。休要听他巧言强辩...”

话没说完，寇战目光清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哪位？”

“哦，下官偃州司马。”

“巡抚院署的副官，协助巡抚督办政务，并治理一州军赋等事宜，何时干起提刑司的差事了？”

寇战略微细长的双眼，看向江入年，绝美却极为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江入年弯起的嘴角，瞬间僵住，莫名的感到一股难言的威压。他可是打过仗，有军功在身的，还是六品武夫，竟被一个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句轻描淡定的话给震住了。

江入年尬在原地，杜刑名却壮着胆子，站了出来。

“禀报司命大人，卑职提刑司一等刑名杜洵，方才已仔细勘验过现场。这位是提刑司行首，赵不晦。赵行首已然检查过所有尸身，可以确认，若不是迷烟导致秦都尉，以及一众守备军将士，四肢瘫软、战力大减，断不可能被轻易斩杀！”

寇战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侧头：“你在教我做事？”

杜刑名瞬间也感受到了一股无名威压，宛若实质般涌向自己，登时额头冒汗，躬身行礼：“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只是就事论事。”

行首赵不晦也隐隐感受到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不像杜刑名那么严重。基于曾受过秦家恩惠，以及对自己业务能力的自信，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仵作，给两个徒弟递了个眼色，示意二人让开。

“那就验吧，赵某祖上三代都是仵作，也算是仵作世家。我也想看看，小齐大人到底有什么神仙手段，能验出尸体是否吸入过迷烟。”

齐逸上前，对寇司命拱手一礼，转身盯着赵不晦问道：“赵行首方才说迷烟的主要成份，是迷魂草、蔓陀萝花、川乌与忍冬，对吗？”

“没错。”

“赵行首还说蔓陀萝花有毒。”

“正是。”

“那么，赵行首可知，此花若由嘴吃进肚子里，能否验出？”

“当然。”

“为何”

“蔓陀萝花的花瓣为血红色，若入口，必会在舌根处留下红色斑点。且会造成舌头肿胀，只需打开死者的嘴，一看便知。你连这都不知道，还验尸？呵呵~”

赵不晦轻蔑地冷笑两声，看向齐逸的目光越发不屑起来。

齐逸半点不在意：“那赵行首可知，迷魂草因有麻痹效用，乃麻沸散中不可或缺的一味药材？”

“哼，这还用你说。”

齐逸点点头，继续道：“迷魂草还可入安魂香，加入微量，点燃可助安眠。但有一个缺点，烟雾吸入鼻道后，会令气管内壁增厚。”

“但这种情况并不明显，不过，另一味药材就不同了。忍冬，生于极寒之地，味苦而辛。若不慎食入，会导致呕吐。制成粉末混入香丸中，点燃可驱虫。人若吸入，会咳嗽不止，引发肺疾。需服用清肺散，将积淤于肺中的黑痰排出，方可痊愈。”

前一刻还一副‘我可是专家’嘴脸的赵不晦，这会儿竟是听得愣住。

什么气管内壁，他听都没听说过。忍冬的药性，他倒是知道一些，但因这味药材极为冷门，若非这少年说起，他压根都想不起来。

‘颅内实验室’所能提供的成份报告与功效用途等相关信息，必须是齐逸接触过的东西。

他对这个世界的药理常识了解不多，但得到赵玉柔的遗泽之后，补全了这一短板。

每每想到那位无辜惨死的可怜女孩，齐逸都会感到深深的遗憾。若非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有那种不当人父的老爹，以赵玉柔的能力肯定能成为一名不错的药师。

可惜了！

齐逸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抬手一拍，五名衙役当即快步小跑出去。

过不多时，五人从三班房里各举着一块等人高的银色牌子，按照齐逸指的位置一一站定。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诧地瞪大双眼。

一束强光投入室内，原本有些晦暗的空间骤然明亮起来，尤其是残尸堆所在的那一块，更是被照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何物？！”

江入年眨了眨眼，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衙役身旁，惊奇地看着其手里举着的东西。

大启司命兼白帝城总捕头寇战，妙目轻转，看着走入尸堆的齐逸，眼中充满了好奇。

刚回城，一进府衙，知府陈翰轩便急匆匆地请她到南城衙门走一趟，说是有大案。

兰安将昨晚之事，大致讲了一遍，顺带提了一下城内近几日发生两起案子，都是南城衙新上任的行首代令官所破。

她当即马不停蹄直奔南城，见大门紧闭，便直接翻身上墙，经屋顶来到二堂外的甬道。听堂内众人正在对峙，也就没急着现身，直到有人提出现场验尸。

当她翻身而下、步入堂内，见到齐逸的真容之时，心底颇为诧异。

听声音就知道是年轻人，但没想到竟是个少年。

寇战是大启十二司命之一，在京都与大理寺、刑部打过无数交道，再高明的勘验好手与经验丰富的仵作，她都见识过。

所以，这少年到底有什么手段，能验明死者并未吸入迷烟？

寇战很期待。

..................

齐逸随便挑了一具仰面朝天的士卒尸体，伸出右手：“2号刀。”

在三圣庙时最先站出来为他掌灯的那个瘦小衙役，摊开一只皮制小包。

包内压缝出一条条单独的小隔袋，衙役从左侧第二格抽出一把纤细的小刀。

齐逸接过去，手起刀落，精准地划开尸体的胸腹。

赵行首瞪大双眼，喝道：“你做什么？！”

“验尸啊。”

“这、这，怎可这般？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住手，快住手。老夫叫你住手！”

赵行首想冲上去阻拦，却被封天赐挡住去路。

“验尸可不是看看表面，查查伤口，那么简单。想要找到真正死因，必须开膛破肚。有必要的话，还需开颅查验。”

齐逸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用小刀剖开死者右胸的皮肤与血肉。

“剪子”

闻言，朱安泰从一只大麻布袋里，翻出一把造型非常吓人的超大号剪子。

此物名为鳄鱼剪，乃是一种兵器。

大启尚武，偃州更是江湖群雄盘琚之地，兵器铺子可不少。不过，这玩意还是太冷门了，要不是苗英曾在墟市一家兵器铺见到过，齐逸还真不知道上哪找现成的。

当然，这把鳄鱼剪是简化版，全长两尺有余，尖端比较窄，正好可以代替胸骨剪。

若需检验内脏，必须开胸破肚。肋骨、股骨相对更细，使用骨锯进行切割。但胸骨保护着心肺，且更粗也更为坚硬，用骨锯掌握不好的话，就会伤及这两个重要器官。

因此，开胸用胸骨剪是最优选。

‘喀察’声不断响起，听得众人心底一阵发凉。

“疯了，疯了！”赵行首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怎可如此行事...祖师爷定会降罪的，你这狂徒...”

南城衙门的捕快们，此前都亲眼见过这位少年行首验尸，但这么恐怖的验尸手法，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胆寒。

衙役们则是头一遭，见到如此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觉得胃中翻涌，但一个个心底都想着不能给自家大人丢脸，全都紧抿嘴唇硬生生憋着。

府衙捕快们则表情酸爽地别过脸去，连打过仗见过血的江入年，都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差点当场吐出来。

至于杜刑名和王推官，已是面色发白地退到堂外，哇哇狂吐。

齐逸再次验证了一点，自己现在的力气很大。

之前在界中一刀斩掉秦合重的狗头时，由于有些紧张没太注意。此时，他一剪一根胸骨，就跟剪花枝一样轻松。

“布”

两名衙役咬紧牙关，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块洁白麻布，摊在地上。

“4号刀”

“5号刀”

齐逸手法熟稔、动作飞快地从尸体胸腔中，取出一坨血红之物，摆放在布上。

“1号刀”

衙役递过最纤长的一把刀，状若柳叶，这也是一种兵器，外形与他前世用的手术刀有七成相似。

一阵‘滋滋滋’的声音中，一个完整的肺被分解剖开，如同一朵绽放开来的血肉之花。

场间众人，毛骨悚然，只觉得一阵阴风自堂内刮过，纷纷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