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悔恨
燕洋刚说完安慰的话，大厅的正门就发出冲撞的声响，异教徒将【阳光】祷告覆盖的大门当做大鼓，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冲撞，响起连续不断的轰隆声。
如同擂台开始前的倒数，信仰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开始了准备，居民统一抱团蜷缩在距离正门最远的角落中，那些最外围的人拼命想要挤到人群中心，谁都不想第一个送死。
燕齐就看见之前的杀父凶手满头大汗的挤进人群，他气上心头，靠近对方就是一大脚踹在对方胸口，只听见那人大声惨叫后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燕齐，
“王八蛋，臭小子你居然把我踢出去，你想杀了我吗，大家都看看，年纪轻轻就不做好事，长大还得了！”
周围的人本来就处于异教徒袭来的恐慌之中，听见有人故意踢人害人，第一时间就在恐惧的驱使下，将矛头指向燕齐。
“臭小子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故意害人！”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野小子，这么小就学会害人。”
“王八蛋，把他丢出去！”
人群之中伸出四五只手抓住燕齐的胳膊和衣服，燕齐根本都看不清到底是谁伸手，只是感觉在无法抵抗的拉力下被拉出人群，出现在居民圈的最边缘。
“燕齐！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杀了他吗！”
燕洋抬手去够燕齐，但在其他居民的阻挡下，他距离燕齐越来越远，仿佛父亲的死亡要重新上演在燕齐身上。
倒是燕齐根本不着急，他看着老哥燕洋，使出吃奶的劲喊：“老哥快过来，你后面……”
砰！
倒在人群边缘燕齐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在他前面的居民像五颜六色的潮水，因为异教徒的冲击而不断地向角落中挤压；裹挟在人潮中的燕洋是唯一一个看向自己这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看见身后危机的人。
所有人的后方，被认为是最安全的角落中，异教徒破坏了【阳光】祷告设下的防御网，撕开了被木柜挡住的小门，一双陷入扭曲的眼睛越过人群与燕齐对视。
异教徒残忍的笑容下，五个挤在人群最深处的居民直面破口灌入的寒冷低温，顿时开始不自然的扭动，手脚向着相反的方向弯曲，胸口也扭成了麻花。
几秒之间，刚才还企图躲在最角落的居民惊慌大叫，扭头就想跑到燕齐的位置，却被后面袭来的人潮推倒在地上，很快在踩踏中失去了声音。
燕齐看见燕洋也要被推倒在地上，急忙跑过去试图抓住对方的手，然而他前面的人群已经彻底混乱，几个反应过来的居民掉头一把推开了燕齐向外跑，根本不顾身后的人的死活。
燕齐只是一个普通人，被人群推倒的那一刻，后脑勺砸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后，他如同被拔掉电源的电脑，嘭的一下昏了过去。
等他缓缓苏醒，嘈杂的呼救声已经安静，昏花的视野里，他勉强辨认出正在战斗的信徒们。
燕齐忽然想起燕洋，挣扎着推开压住自己的居民尸体，注视着周围一片碎裂的尸骸，张着嘴失去了语言能力。
不是说异教徒能加入吗，为什么他们会把人都杀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异教徒狂奔向躲避在信徒身后的居民。
信徒挡住面前的敌人，保护着身后的人群。
而燕洋已经被人群压在下面，只露出一只手。
燕齐大脑空白，朝燕洋的手爬过去，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两只脚都在昏迷时被异教徒的攻击波及，已经血肉模糊。
抓住燕洋的手，燕齐露出了笑容，“哥，你……”
尸体特有的冰凉在手掌中蔓延，燕齐都还没用力拉，那只属于燕洋的断手就从尸体堆上被燕齐拿起来。
空白的双眼看着燕洋断裂的手臂，燕齐僵在那里，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眼泪流下，瞬间袭来的是无法呼吸的孤独。
这个时候，冰冷的手从后面搭在燕齐的肩上，燕齐麻木的转头看去，只看见了双眼被蒙住，带着微笑的脸。
“你悔恨吗？”
燕齐张着嘴说不出话，对面这人继续说：
“我看见了你的悔恨，你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信徒，为什么救不了父亲，救不了哥哥，救不了身边任何人。”
“我看见了你的悔恨，你在痛恨那些推倒你的人，为什么他们要拦住你的路、为什么他们要见死不救、为什么他们要杀死你珍爱的一切。”
搭在燕齐肩膀上的冰冷手掌轻轻抬起，盖在了燕齐的眼睛上，让燕齐仿佛看见了父亲远离的背影，哥哥递过来的水。
“后悔那弱小的罪恶。”
“憎恨那不该承受的痛苦。”
“沉醉在悔恨中诞生属于你的信仰。”
待冰冷的手掌离开，燕齐的眼球已经冻结，睫毛上挂着漆黑的冰晶，眼皮凝固在眼球上，永远无法下落。
但这一切燕齐都看不见，他现在所能看见的，只有父亲走向自己的笑脸与哥哥伸出的手掌。
而他身边的尸体站了起来，搀扶着双脚被寒冷剥夺感知的燕齐站起来。
“你失去的东西，你要重新拿回来。”
燕齐默默点头，迈起被漆黑冰霜侵蚀的脚，走向还在顽强抵抗的信徒们。
那些被燕齐注视的人，都仿佛看见了自己曾经的悔恨，表情瞬间变得麻木。
其中就有一个人从信徒身后冲了出来，跪倒在燕齐面前扯着嗓子哀求道：“求您了，让我再看一眼，再看我女儿一眼！”
燕齐蹲在他的面前，吐出冰冷的字眼：“我看见了你的悔恨，你痛恨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呢，去见见她，好吗？”
“您说的对，您说得对！”
那人拿起手边的石块，猛的砸在自己的头上。
要知道人的头骨还是比较坚硬的，那人直到第四下才将自己砸死，去见已经过世的女儿。
燕齐看不见鲜血侵染的石块，他只看见一个人脱离了悔恨，得到了满足。
那双冻结的眼球边缘沁出泪光，祝福这个脱离了悔恨的人。
“幸运的人，你将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