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你夜袭他干什么啦!
血红的字越跳越多,像是会自我繁殖的虫,从边缘的血丝向外攀爬,逐渐爬满他的视线。
[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会找到你]
[我会找到你的]
[……]
同样的意思的词句一遍遍重复,填满他的视网膜。
仪良起了一身冷汗。
系统虽然经常失踪,而且喜欢把他当黑奴用,但系统也是他的安全感。
而现在,这种安全感,破灭了。
系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污染”了,还扬言要“来找他”。
黑底血字,恐惧像黏菌一样爬满他的身躯,覆盖着他的一切。
通向未来的纺线被轻巧地剪短,过去坍塌成悬崖,现有的认知完全无法解释的事物出现在他眼前。
控制感破碎。
认知坍塌。
巨大的黑色肢体向他涌来,内脏一样柔软的触感,尖锐的小刺扎进他每一个缺口,填补缝隙、空隙、缺憾。
一切缺口。
仪良想要起身,但恐惧和威慑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起身。
在无力感的包围之下,他逐渐昏迷。
阿依莫尔又看了会儿书,也进了一间屋子,关门,准备安睡。
虽然虫鸣和虫类肢体还在她身边萦绕,但这一次,她却只感觉安心。
“像在妈妈怀里一样。”她盖上被子,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墙壁。
扭曲的虫肢从墙壁的缝隙中探出,给予她回应。
此时,小店门口。
下水道的盖板震动了几下,向外翻出,一只硕大的鼠头探了出来。
它悄声爬出。
但它的后半段身躯之上,沾满了更小的老鼠头,密密麻麻凑在一起,通过中间的血色介质融合。
“砰”的一声,这只老鼠像气球一样膨胀、爆裂,露出它的髓质。
是一团猩红色的血液。
它只有拳头那么大,扭曲着膨胀,从内里翻出皮肉,勉强塑造成了人形。
这是“血”途径的能力。
毫无疑问,它来自“家族”。
此时,“家族”的[地下咒物交易市场]中,一个隐秘的小房间里,斯奈特正坐在上首,看着面前双眼紧闭的男人。
这是她血缘上的前侄女现侄子,梅尔。
“家族”看重血缘,神秘学上的“血”的子嗣,或者生理意义上的血亲,在仪式上都具有相同的作用。
梅尔自然也是家族的一员,使用“血”途径的能力也称得上得心应手。
他的手缺了一只,仪良门前的血液正是从他身上分裂出来的。
他闭着眼,汇报:“找到了。那个女孩昨天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里。”
斯奈特神色不明,抽出一根雪茄,旁边的侍者很有眼力见地点火。
她今天换了一件哥特裙,是不对称的版型,裙摆上黑红相间,像是钢琴上奏出来的乐曲。
她的手套和丝袜也特意换成了长短型,用来搭配这件裙子。
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后,斯奈特才缓缓开口:“她终归要离开工厂的。只要她还有脑子,就不可能回家。这是她唯一的落脚点。”
因为阿依莫尔的人渣父亲贝洛,他们家的房子早就抵押给“家族”了,贝洛一消失,家族就派人收了房子,准备高价租售或卖出。
阿依莫尔在父亲的高压逼迫下,压根没有交际圈,不可能有人会收留她。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这间小商店了。
斯奈特指挥:“进去观察,顺便插上‘眼’。”
“眼”是家族的一件咒物,外形是一只手掌大的眼球,眼球之上还有更小型的眼球一簇一簇地附着。
从“眼”上摘下的小眼球,可以寄生在物体上,无论它或他们有没有生命。
寄生后,小眼球还可以传输回画面,在大眼球的瞳孔上能够看到。
而这件咒物的代价是,每次从眼球上观看画面,都要选择一个人进入大眼球的瞳孔中,与外界断绝联系,且不吃不喝直到死去。
但与它的功能性相比,这点代价对“家族”而言不算什么。
梅尔继续操控血团。
它从玻璃门的缝隙之中挤入,轻松进入小店。
小店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书籍、首饰,柜台,还有安睡的店主。
梅尔继续操控血团。
来自“眼”的小眼球在血团的中央,正饥渴地吸取鲜血。
梅尔四下打量,找了一个视角尽可能开阔且足够隐秘的位置,在饰品柜的下方。
血团在地上蔓延,裹挟着小眼球。
它很轻松就把眼球按在了预定的位置,准备离开。
无形的可怖压力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它压在地上。
尖锐的刺痛感顺着神秘学的联系攀爬,袭击梅尔。
梅尔身体一颤,血液从断裂的手臂处流出。
对于“血”道途的共鸣者而言,血液就是生命,很少有不受控制而流出的血。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控制,血液流光的时刻就是它们的死期。
斯奈特身体前倾,微微皱眉:“怎么了?”
梅尔没办法回答。
事实上,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种“堕落”的途径,他从未见过。
温暖,柔软,自最深处瓦解他反抗的意愿,只想与它一同沉眠,追随它堕入阴影。
斯奈特拿起“眼”,透过瞳孔呼唤黎明的人:“梅尔的情况。”
“眼”中只有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他虚弱地睁开眼,寻找对应的小眼球。
随机,他猛然睁大双眼,像是看见了某种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语言无法描述它,矛盾的词汇在它身上共同出现。
他只能尽可能描述出一丝的它:
“宏伟的,宏伟的山……柔软……坚硬,刺,环绕……它在寻找……不,不!它在这里,但它不在这里,它想来到这里……”
这些毫无关联的词汇,是他能描述出的一切。
枯槁男人的胸腔起伏地越来越快,混沌无序的词语从他口中溢出。
理性已然崩塌,男人的身体鼓出大大小小的血泡,脖子后面最大的血泡甚至超越了头颅的大小。
血泡上的皮肤越来越薄,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它爆裂,它分娩,许许多多鲜血组成的蜂从血泡里蜂拥而出,男人残破的身体成了蜂巢断肢出呈现规整而残忍的六边形。
血蜂簇拥着它,簇拥着它们的蜂后。
斯奈特很清楚,男人这是“堕落”了。
有什么存在,仅仅是看一眼,就会堕落?
斯奈特不知道。
她也并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