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隔夜
聘帖怎么补充?
若不能补充剩下四张聘帖就要小心翼翼,真正规划好才能用了。
别品疑惑着,猛地回忆起一个画面来。
那是他刚八个月时,在父亲书房满地爬行,那个不靠谱的老爹给他念叨过一些东西……
“崽子,老爹告诉你,钱是个好东西!钱最流通、最沾人气,能勾连国运,可以布阵、可以修行。”
“只要有钱,不成好你能住大宅、娶娇娘、吃美食、喝美酒、尽情的赌博玩乐。成好的话,你可以请先生、请先生、请先生……”
那老爹说着话,就将一大把金币放进三录斋来着……
别品恍然,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吧?老爹早就计划将三录斋给他?别品退出三录斋,前方搬山蜗牛蠕动向前,一片叶子正落在他蜗牛壳上。
还是别品进入三录斋时的那片,他进去研究聘帖少说也有盏茶的时间,但外界时间好似不曾流逝。
这个暂且放下,城里有留影,有钱了去买个机器拍下整个过程,自然知晓一切。
别品从怀中摸出五个铜币却不知该如何收入三录斋中,想交学费却无门无路。
就在他想交学费的心思生出的刹那间,手中铜币蓦地消失不见。就像从不曾存在过。
别品一惊,接着大喜。心神一动再次进入三录斋,就见书案上“不可雕”三字旁多了一行小字:今收束脩,五铜。
但西席聘帖并没有变多,只在书案上隐隐约约多了一个轮廓,离凝聚出现还早得很。
这钱尚不够一次聘请,但已经是他全部身家了。
找到补充聘帖的方法了。唯一的问题是——没钱!
这个真没有,打死他也弄不出来。
除非卖果子,甚至直接将十二株山丁子树卖掉,能结出红果儿的果树,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要卖亲戚么?
别品迟疑,脚下徐徐而行,边走边用回声丈量着山林。
回声定位听到的距离不远。约莫二十米内的事物可以精准无误的投射在脑海中,超过五十米就只能听到声音,难以勾勒远景。
不知道已经聘过的夫子,还能聘请同类吗?先前聘请蝙蝠,他不具备回声定位的器官,故而“朽木不可雕”,再聘请,哪怕不是天才,也该是个普通学子了吧?
得挣钱!
聘书,要钱!
别品叹口气,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先回去卖了山丁子,一想到山丁子,便心疼的难受。
山丁子是宝贝,但包头沟百姓收入并不高。
辛苦大半年防鸟兽昆虫、防旱涝灾害,好容易收获,赋税却占了四成,路钱再占三成,还有小一成杂七杂八,剩下不足三成才是百姓的。
还是前世好,无论粮价几何,种多少都是自己的。
绕过一个小丘,回声中突然勾勒出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别品睁开眼努力看去,却怎么都看不清。
天太黑,而回声定位只能判定是两个人,很难勾勒具体相貌。
这两人应是醉酒,踉踉跄跄的,回声定位勾勒不出具体步伐来,不然还能靠走路姿态辨认一下。
黑暗中辨不清身份,但不过片刻间便有声音传来。
“六…六爷!三爷到底什么意思?好容易才帮您拿到武馆名额,不加月钱就算了,还断了您的月钱,这是要练武的,没钱怎么能行?”
“呵呵……”一个哂笑传来。
别品立刻知道来人的身份,马六和他的跟班。
前日里就是这跟班抱住他,让马六一铁锹拍在后脑勺上的。
要不是听到狗叔捕猎回来的犬吠声,这俩人绝不是一铁锹就能满足的,指不定会经历什么。
别品屏气凝神,藏身树后一动不动。
就听马六不满哼道:“能干嘛?马老三高高在上,考验人呗!用他的话,连挣钱的本事都没,趁早别去学武,否则迟早死在与人抢食儿的路上。”
想做武者?好啊!我给你搞名额,你自己去搞钱。靠着马家和焦家还搞不来钱,趁早歇了这心思!
“六爷,学武……得好多钱吧?”
马六笑了起来,声音含糊不清:“怕…怕啥!安阳城换新主子了,今年…山丁子免赋!”
树后别品双目陡然亮了起来。
就听跟班继续道:“六爷,这和咱有啥关系?”马甲山丁子最多,可得来的钱也不归马六啊!
“您要把全村这四成收到路钱里?”那也和他们没关系啊!路钱收起来也是上交焦家的。
焦家不在意这点儿钱,但这是个规矩!
马六笑了:“咋没关系?他们不免赋手里哪来的钱?他们没钱我从哪儿弄钱?”
“啥?”跟班没太懂:“要抢吗?”
“粗鄙!”马六鄙视一声:“明儿再挨家挨户收一次路钱,这次不光对村头那小子动手,再挑两个好欺负的不交路钱就打。
后儿开始,每天催三次,将这帮泥腿子逼到极限了。逼得他们砸锅卖铁,再告诉德子开始放钱,三个利但只能贷七天,七天后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跟班更惊:“爷!山丁子才熟,他们卖出去收回钱来,最快也得半个月!”
马六笑了起来:“那不正好再贷一波?”
跟班只有敬佩!恭维几句又道:“六爷,他们不听话咋办?”
谁也不是傻子,他们不贷款,也不交钱就赖着咋办?
马六笑了起来:“明儿先去找村头那小子,他前日挨了一铁锹,正胆小!先让他画押贷款,敢不贷……你就让包头沟其他人看看,没钱交路钱还不贷款的后果!”
山村里,只要沾点儿理,打死个人也没啥大不了的。
跟班五体投地!
马六拍着他脸:“学着点!跟着爷能学的东西多着嘞。”
两人说着话离着别品便越来越近。真的喝多了,那马六就在别品不远处,撩起衣裳解开裤带,哗哗一阵放水声。
他边浇四方边挥斥方遒,给跟班勾勒着金钱娇娥的未来。
却在这时砰一声闷响,马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栽倒。
“鸟人,喝了多少?比爷还烂……”他只当跟班喝醉摔倒。
却觉腿间裤子一紧,被人向下一扒拽到脚踝,一声尖叫,骂骂咧咧才要抢回,便被人拽着裤子向后一带,整个儿脸朝下栽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一头栽到泥水便溺混合之地。
马六顿时大怒,吐出一口泥,张口就骂,却见一道身影举着碗口大的石头狠狠砸了下来。
砰!
“啊——”马六瞬间清醒,眼中刹那惊恐。
砰!
“别品!别爷!别砸……!”
砰!
“啊!别砸!别爷我错了,以后你的路钱全免,爷饶命……”
砰!
砰!
砰!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这如墨夜色,马六和跟班看不到别品,别品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听得清清楚楚。
身在黑夜却如鱼得水。
马六连挡都挡不住,根本不知别品石头从何处而来。
三声闷响,尖叫、求饶声没了,只有一下一下的重击声,直到淡淡的青色光芒从马六身上凝聚,化作一道虚幻缥缈的影子,漂浮在身边。
与蝠王魂魄的飘渺虚幻不同,马六的魂魄还带着生前的惊恐和不知所措。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别品会突然冒出来,下手又这般狠辣,一言不发真的下死手!
不就拍了一铁锹,不就要抢他树、炖他狗,霸凌一下么?至于杀人吗?
他幽幽向别品看来,脸上变作凶狠,呲牙咧嘴做恶鬼状,作势欲扑。却见别品随手一挥,便没有然后了。
一道聘书闪过,马六消失。连地上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为这鸟人浪费一道聘书自然不值,但聘书却是毁尸灭迹处理尾巴的最好手段。
别品惹不起马家,更惹不起焦家,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一旁跟班还爬在泥水里,身上一抹光亮不断闪烁——将死未死,不是别品一击毙命,是他倒下时,脸压进了泥水里,即将溺毙。
那光芒垂死挣扎,可怜可楚。
别品不忍,抬脚踩在他头上,彻底将他踩入泥坑。这跟班抽搐片刻,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