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蝙蝠侠
别品呼吸急促。
皮肤肉眼可见的变得松弛了下来。一身精气都被抽出涌向喉咙和耳中小骨。
呼吸都发出了破风箱的声音，就像一个被女鬼榨干了的书生。
这是精元消耗过甚，亏空了……
眼冒金星。
饿！
地主家没有余粮，这大半个月都是半饿着挺过来的，但今日的饿尤其难忍。
整个人都在饿！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喊饿。
别品喘息着，不知所措。抬头便看到满树熟透的山丁子。却也顾不得了，一把塞入口中咀嚼、吞下！
酸中带点儿古怪的甜，混着雨水吞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股清凉的感觉在腹中缓缓升起，一身的虚弱似乎有所缓解。
但补充远远跟不上消耗。
别品呼吸艰难：“……叔！”
黑狗心有灵犀，将身一纵薅下一大枝山丁子，直接怼向别品脸面。
别品张口，吞下。
在吞。
再吞。
不要钱似的往腹中硬塞。
大雨哗哗地下着，别品眼中几分焦急，再吃下去要吃撑了，可是补充远远拼不过消耗……
“狗叔……”别品勉强开口，狗叔抬头向树梢看去，往后退了两步——前冲、纵身。
踩着树枝跃上最顶，一口将那五颗赤红色的山丁子薅了下来，狗嘴一拱塞到别品口中。
这五颗山丁子入口不是冰凉之感，反而带着火热，顺着喉咙挤入腹中又涌向全身。
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又化作蒸气。
别品呼哧呼哧喘息着，狗叔立刻凑过来用身子撑着不让他摔倒，拐杖一般托着他返回居室。
别品一跨过门槛便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只觉得喉中奇痒，耳中剧痛，身上滚烫。
三种感觉交错出现，不知多久才缓缓落了下去。别品呼吸渐渐平稳。
似是睡着了，只是睡的不太好，诸般噩梦杂乱而来。
一会儿梦见一个无边大的铁锹一锹拍了下来；一会儿梦见大好的山丁子树被人桀桀笑着砍倒；再不然便是一口大锅香喷喷煮着肉，肉一翻却露出狗叔的头颅……
人太善良不适合记仇，会睡不好。
睡着、挣扎着，别品忽地坐起来。
只觉得耳中嘈杂：风声、雨声、蛙鸣声……还有诸多从不曾听到过的声音一并落入耳中。
“什么声音？”别品呢喃出声，随着话语一道说不明的声音从喉骨而出，撞向四方又反射回来，落在耳中小骨上。
就像扫描一般，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屋内的立体图形。
前方是门，右边有炕，左边有木桌，方才声音中有雨落下……
连狗叔摇动的尾巴都在回声中感知的清清楚楚。
回声定位？
别品挣扎起身，皮肤已经恢复了红润，只是淋了雨又出了一身汗，极不爽利。
抬手摸一下，长喉结了。那古怪的声音不是从声带发出的，是喉结！
不是有含义的语言，就是高频率的声波。
狗叔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它听到那声音了。
难怪先前果蝠来时狗叔立刻发现，蝙蝠定位的声音被它听到了。
不知道是所有狗都能做到，还是狗叔特殊？
腹中撑的难受，又有点儿反酸烧心，别品起身灌了半碗凉透的姜汤，又怔怔看着小了许多的雨，缓缓闭上双目。
喉结传声荡入雨中又反弹回来。
整个小院的结构都在脑海显现出来。
虽然第一次掌握这种力量，但回声定位就是单纯的本能，就像人睁开眼就能看到世界，不需要学习。
唯一需要特别练习的是辨别声音中的诸多事物：返回来的声音什么状态代表前面是池塘，什么状态是院墙，什么样的震动是树叶摇摆，什么震动是动物微动……
草丛里躲雨的昆虫、树洞里惊慌的鸟儿，没有一样能逃过声音的覆盖。
甚至隔着障碍能粗略判断出障碍之后的物品。
声音的世界别样的美。
雨停了。
别品扯过衣衫，边穿边迈步走入夜色之中。
“狗叔，看家！”
狗叔趴在门内止住了想跟上来的冲动，今儿大侄儿不对劲儿，气质与先前截然不同，少了曾经的胆怯多了自信。不让跟还是听话的好。
别品走出小院，口中不断有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传出，在脑海以别样的手段一点点勾勒包头沟的模样。
习惯了眼睛去看，第一次以耳朵去听这世界的形状，别有一番滋味。
耳中小骨不知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不但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就连极远处极小的声音都能听清。
百米外钱婆婆家一只母鸡被关在鸡窝外，躲雨在树枝上咕咕叫着，树林里果蝠拍打翅膀又不敢冲入汽灯光芒笼罩之地……
别品一步步向前走着，双目紧闭全凭听声辨位，虽有几分不习惯却乐此不疲。
声音的世界，这夜再限制不住他的行动，不知不觉便走出村子，村子外山路盘旋如无尽长蛇通向夜幕深处。
山林深处偶有惊鸟、兽吼，还有不堪重负折断的树枝。别品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树枝落下的每一个镜头。
前方一只马车大的搬山蜗牛压着山路过去，蜗牛壳半耷拉着。
这是野生搬山蜗牛，若是被驯化培养过的，每一只都有前世卡车大，手术过的蜗牛壳耸立笔直，可以改成三层小楼，下一层蜗牛自用，上两层可住人。
只是这么大一只蜗牛，肉却不能吃，不但嚼不动，还有毒。
不过破壳不足三天的小蜗牛却是真正的美味。
若是平素里，当跟着这只搬山蜗牛去他掏它老巢，但今日心思不在这儿。
一路行走，渐渐适应了听声辨位的感觉，别品寻了一块青石坐下，瞥一眼旁若无人的搬山蜗牛，一片叶子正落在他蜗牛壳上，这蜗牛对别品没有任何兴趣。有它在证明四周没有危险，否则它早缩进壳里了。
别品心神一动再次出现在三录斋中。
三录斋早恢复原样，一桌一椅，一个无脸的夫子石像。
蝙蝠已经消失。
授课完成，消耗老师一位。
师损率百分百。
唯一变化是书案上的字，又变成了“不可雕”。
西席聘帖也少了一张，只有四张了。
这东西应当很珍贵。
别品环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诞生聘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