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车
凤来楼二楼拐角房间内,木香飘逸,白烟自炉中缓缓飘逸而出。
一婀娜纤巧背影正在铜黄镜前端坐,葱白细指端柔亮光甲微微泛着粉,捏着木梳在一缕胸前发丝上顺落。
铜镜前映照出女人面容精致,眉目线条清晰深邃,肤白细腻中透着雾霾般的光感,非同凡俗的姿容却也只照得那三分魅出来。
门外,脚步声响动,徘徊在走廊间,似是滚落的石子堆积得匆促。
三声沉闷叩门声,女人梳发的手停在了半空。
“打搅了。”
伴随一声低沉而又明亮的嗓音,门被迅速推开,一左一右两道身影乍然出现,在房间内,紧随其后的茶青色披风掠过门槛,直长黑靴迈进干脆的步子,停在了两人中间。
帽檐压着男人的视线,却压不住那令人不由得屏息的气焰。
女人手上拿着簪花,缓缓别到耳后,丝毫没有为这么突兀的阵仗惊得失了仪态,仿若在此之前见过更大的风浪,才能让人如此淡然。
“请问小姐,刚才可有他人闯入?”
话音刚落,镜前女人缓缓站起身,别过脸的刹那,张亦宸锐利的双目透出一丝震惊,转而疑惑,眼神沉淀下来,似是在回想什么。
一天以前,长洲回北上地界的火车站上,他正与身旁颜知幸闭目静候到站。
一身白衬翻领外披着貂绒领毛呢大衣,稍长发丝层叠摞了个三七分。
身旁坐着的是发小颜知幸,带着一副圆框眼睛,气质中尽显与之相反的斯文儒雅。
大学之后,他只身前往异乡受教,趁着学生们放假的时候才回来一趟,可谓是一年才见一次的友谊。
车上人几乎陷入了沉睡,只有少俩老妇在车上织着围脖毛衣,一时间醒着的,还有一名小腹隆着的妇人,眉间微皱,似是有些不适。
而同车厢的另一头,女人戴着一顶丝绒墨色小檐帽,在帽檐下,那双翘睫下的眸子,正眺望车窗外的一片清冷。
车上忽而走动的身影走走停停,这引起了戴帽女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身着亚麻色西服的汉子,看衣着相当斯文,可脸上榷黑,满是坑洞的脸完全与那身西服相悖,搭配了一顶黑白相间的绅士帽,其着装相当惹人诧异。
虽然手里拎着个公文箱,但那眼珠提溜地转着,心神不宁的模样到处瞟。
戴帽女人盯着他怪异的神情,直到停留在一孕妇旁,见他弯腰放下了箱子,蹲在地面上系起了鞋带。
就在这顷刻间,透窗反光的一道昼亮闪过眼前一瞬。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霎时抵在了孕妇肚上。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沉闷无声的车厢,车上的人才顿时被乍起精神劲儿,一同望向声音来源处。
孕妇惊吓得两手在空中颤着,不敢做多任何引起身后持刀人反感的举动,脸上的神情足以说明她的恐惧。
男人已然把孕妇身后座位的人赶了出去,围着座椅绕到孕妇身后,抵着的刀子转移到了孕妇颈上,另一只手则在慌乱地翻着孕妇随身携带的包。
身后,那双眼半含妩媚的眸子半垂眼帘颤了颤,无奈却又不屑写在脸上,从容不迫的平静随着一道厉光划过,女人起身,径直朝着持刀男人方向行去。
着短绒黑手套的指尖攀上座椅角,紧扣的刹那,掌心紧贴的凹陷,随着纤细着靴的长腿笔直扫过,正中男人耳后脑。
力道随惯性发动,女人落地时转身的优雅,与刚才那洪水猛兽般的冲击力形成天差地别一幕,令在场人不禁为之感叹,更有甚者竟不自觉鼓起掌来。
持刀男子显然陷入一阵自我怀疑中,捂着后颈,登时又回过神,紧着蹬腿起身,狰狞恼怒爬上了双目,手中依然紧攥匕首,不甘地朝着女人冲去,似是要报复刚才阻挠的多管闲事之人。
高抬手间,女人本着本能反应,已做好了应对之策,哪想一道披风自持刀男身后铺盖而来,卷了他整个脑袋进去。
只听一声闷脆响音,披风下嗷了一声,泛起痛苦连叫,这时被吓到的众人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座位,紧凑到另一头去。
披风又一次掀起,转而顺落在一个看起来约莫青年男人身上。
一刹那的显现,冰冷脸上平静如水的从容,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感到任何惊慌的镇静,五官在光线本就不足的车上更加立体。
女人抬眼看去,眼里一瞬的诧异霎时沉落,自语道:“好身手啊。”
感叹的女人是长洲地界的暗道老大,楚月。
地上持刀男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了楚月身后的廊道,而他则仰躺在地,满脸痛苦地捂着膝盖处嗷嗷直叫。
这眨眼的功夫就能完成两件事,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而此时身后再一次传来一声痛苦吟哼,众人纷纷转头望去,是刚才的孕妇。
有人看出孕妇的状态,连忙走到她身旁,平复心绪,摇转目光对着车厢上还在为刚才担惊受怕的众人道:“她要生了,在场的,谁是医生?”
楚月见状,轻瞥了地上哀嚎男人一眼,又补了一脚上去:“我怕你不老实。”
咔的一声,一道更加清脆明显的声音响彻整个本就不闹的车厢。
众人被这看起来心狠手辣的楚月惊得又是一怔。
面前的张亦宸才转身朝着刚才自己的位置旁看去,抬了抬眼转到孕妇身上,示意某个人过去。
给持刀男补了一脚后的楚月冲出张亦宸身前,遥望四周,仅有挂在窗上的帘子微微摇曳着,不及犹豫半分,动作迅速之快扯下整座车厢的窗帘,铺席在过道间平敞的位置,“你帮我把她移到上面。”
她的毅然决断感染着身边的人,对着刚才喊着孕妇要生的大婶道,同时颜知幸也从座位上走了过来。
“我略懂些医术,让我看看。”
众人给让出一条道,白色身影缓缓移动到孕妇身旁蹲下,指导着妇人平躺屈膝。
“其他男人给我转过身去!还有,谁有大衣帮忙借几件来。”说着,楚月起身往自己的位置翻回,掏了两件看起来精美的外套抖了抖,朝着孕妇又快步回来。
递给颜知幸一件后,两手撑开挡在妇人身前,身旁男人目光看着她从容有秩的举动,也毫不逊色地脱下外套,撑开自己的大衣,随着楚月的位置,女人们也都跟同一样的动作,挡成一道衣墙。
这一刻,张亦宸看着身旁的楚月,仿佛看到了一朵洁白圣力的花儿,耀眼得夺目,心里也不由得惊叹,刚才还似开弓箭般有力道和手段的女子,现又瞬间化身为融化一片雪地的暖光,照耀着寒冷中瑟瑟发抖的人,助她走过难关。
这样反差极大的女子迄今为止也就眼前这一个。
“未曾见呢,这位……怎么称呼啊?”
女人清澈缭绕的声音把张亦宸的思绪拉了回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楚月似乎也有些眼熟眼前的男人,不说他那独特的外表,光是这身衣装已经够惹人注目了。
原来车上出手相助的那个男人,竟然是帅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