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吉菩萨
孙履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之前他变作一块金刚石，硬抗了牛魔王一棍，却不想牛魔王力气大得惊人，居然硬是把他一棍抡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只觉得一阵飘飘荡荡，身不由己，再熟练的筋斗云也施展不出半分，只能顺着那股力道，一直在天空中倒飞，不知飞了多少万里，方才卸掉那股力道，一个倒栽葱跌下云端，就此昏迷过去。
如今睁开眼睛，却听得钟声响亮，左右一看，发现自己竟被挂在了一处假山上，抬眼便是一处禅院，隐隐传出清朗的诵经声。
禅院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禅院门口走出，看得孙履真嘴角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感觉浑身剧痛，竟是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稀奇，稀奇，真稀奇。”来人绕着孙履真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这假山上平日里挂着的都是一头牛，却不想今日，怎么就变成了个人？”
“……”孙履真瞬间理解了很多事情。
难怪原著里这家伙对老牛的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连铁扇仙一扇子能把人扇飞多远都知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灵吉菩萨……”孙履真抽了抽嘴角，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我这是到了哪啊？”
灵吉菩萨笑着说道：“居士何必明知故问呢？”
“唉……”孙履真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这老牛，难怪叫大力牛魔王，力气可真够大的，居然一棍把我打到小须弥山来了。”
“居士若不是有七十二变护身，这一棍下来，怕是要到幽冥地府了。”灵吉菩萨失笑道，随即单手在孙履真身上一点。
孙履真顿时觉得一身轻松，浑身的剧痛消失不见，竟就这么被治好了。
“那牛魔王虽是妖魔，但也算讲仁义。以居士和他的渊源，竟能让他下这么重的手，想必居士定是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灵吉菩萨在假山上一坐，笑着说道。
孙履真活动活动身子，往假山下一跳，叹息着说道：“对不起倒是真对不起，可若说仁义，却是未必。”
“作为结义兄长，我师父竖旗反天，不说相助，也不劝阻。我师父后被压在五行山下历尽寒暑，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这一压就是四百多年，却未见一人前来探望。火焰山烈火燃烧四百余年，百姓生计艰难，他们夫妻借此大肆敛财。菩萨，这也称得上是仁义吗？”
灵吉菩萨闭目摇头，叹息不言。
“这次多谢菩萨相助，来日必报。”
孙履真冲着灵吉菩萨拱手行礼，正要架筋斗云离去。灵吉菩萨却突然说道：“居士且慢。”
在孙履真疑惑的目光中，灵吉菩萨笑着说道：“居士去那翠云山，不过是为了芭蕉扇。宝扇既已到手，何必再去惊扰别人一家安宁呢？”
孙履真闻言苦笑一声，伸出手，两只杏叶大小的芭蕉扇就躺在他掌心。
“菩萨，若是没有驱使芭蕉扇的口诀，我得了宝扇也没用啊。”
灵吉菩萨笑道：“这芭蕉扇的口诀未必只有牛魔王一家懂得，不妨再去问问别人。”
孙履真闻言，立马转过头来，向灵吉菩萨问道：“菩萨此言何意？”
灵吉菩萨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道：“居士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虽说居士的师父是只猴子，但也不必连这猴急的毛病也一并学来。否则心浮气躁，难免为心魔所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是否遗落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灵吉菩萨一挥手，禅院内的诵经声顿时平息下来，只剩下缥缈的钟声回荡在小须弥山上。
“我这道场也算安静，居士此去若是心境不改，不过还是打打杀杀，丑态百出。与其这般，倒不如在此地休整一二，心平气和地仔细想想。”
孙履真沉思片刻，立时盘膝端坐于假山之下，闭上眼睛，放空思绪，任回忆在脑中流淌。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而出，不知过了多久，孙履真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灵吉菩萨，当日在五行山外，您是想留下定风丹，还是该留下定风丹？”
“居士此言何意？”灵吉菩萨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轻笑着问道。
“恕在下见识短陋，还真没见过要吃回扣的人，特意把自己吃的回扣说出来的。”孙履真平静地说道。
他没好意思说，原著里观音菩萨吃回扣的时候都没告诉唐僧还有两个箍，还是后来拿出来收服黑熊精和红孩儿的时候，孙悟空自己依稀猜出来的。
灵吉菩萨闻言，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居士悟性不差，可惜不是时候，于现如今的境遇毫无帮助。”
“这可不一定。”孙履真笑着说道。
“菩萨想告诉我的，我已明白。火焰山的本体乃是当年我师父蹬倒兜率宫八卦炉后掉下来的几块火砖，那上面燃烧的火焰，源于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根本不是凡间手段所能控制的。”
“但那铁扇仙的芭蕉扇却能控制山上真火，毫无疑问，此物并非人间法宝，乃是从天上而来，而且和兜率宫脱不了干系。”
“正好，那火焰山地界，还真有一人，来自三十三重天上的兜率宫。”
孙履真轻笑一声，玩味地说道：“这么一想，我到了火焰山之后还真是猴急的很，居然忘了拜会当地土地，实在不该。”
灵吉菩萨睁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居士现在可还心浮气躁？”
孙履真含笑道：“心平气和，只是多了几分怒气无处发泄。”
灵吉菩萨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如此甚好，都说气是雷烟火炮，既伤人又伤己。可若是人心中无气，又难免被人所欺。只要小心，别被这怒气蒙蔽了心智就好。”
“哈哈哈……多谢菩萨指点。在下现在清醒得很。”孙履真抚掌而笑，纵身跃起，在空中架起筋斗云，直奔火焰山而去。
“菩萨，承情了！”
小须弥山上钟声依旧，灵吉菩萨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禅房内的诵经声再次想起，这一次，诵的是《金刚经》。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
孙履真架着筋斗云，眨眼间便飞过数万里之遥，直达火焰山。
此处和他上次来时一样，仍是遍地的赤红，漫天的火焰。
孙履真本想找块石头坐一会儿，可这破地方，随便找块石头都被烧得发红，要真坐上去，怕是立马七分熟了。
无奈之下，孙履真干脆架云前往火焰山顶。
火焰山虽不及积雷山那般高大，却也是一座连绵八百里的巨山，架得云来，于天上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火光烘烘腾起，竟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孙履真降在火焰山顶，变出飞龙宝杖，猛地往地上一杵。
“轰”的一声！整片大地猛地一颤！掀开大片火焰！
孙履真眼中白光浮现，对着地下某处暴喝一声：“土地！还不快快现身！”
“慢动手！慢动手！”一个头突然从赤红色的地上钻了出来，然后是整个身子。
出乎孙履真预料的是，火焰山土地居然不是传统印象中矮小佝偻的小老头，反而是个器宇轩昂的老者，身披飘风氅，头顶偃月冠，手持龙头杖，脚踏铁靿靴，十足的有道全真。
联想到此人的来历，孙履真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就是火焰山的土地？”孙履真尽力绷着脸问道。
火焰山土地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拜见居士，不知居士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想向你打听一下这火焰山的来历。”
孙履真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他绕着火焰山土地走了一圈，怪异的眼神看得对方心里发寒，忍不住说道：“居士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
孙履真在他面前站定，不知不觉间，竟离他只有不足五步。
“我听说，这火焰山是四百多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推倒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其中几块火砖掉了下来，化生成这八百里火焰山，可是如此？”
火焰山土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才恭敬说道：“居士消息灵通，正是如此。”
孙履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就对了。土地，四百多年前，此地就只有那几块火砖下界吗？”
“这……这是从何说起？”
火焰山土地干笑两声，正想继续说些什么。
突然间，孙履真猛地上前一步，在土地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问道：“当年与那几块火砖一同下界的，还有兜率宫里负责烧炉子的道人。我说的可对？”
火焰山土地被惊得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居士息怒，确有此事！小神刚刚只是想的岔了，以为居士说的是其他东西，未能想到小人自己身上。”
孙履真揪着他的衣领，继续问道：“太上老君将你贬下凡间，难道就只是让你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土地？就没有别的吩咐？”
“这……这……”火焰山土地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利落。
孙履真冷笑一声，将他高高举起，口中说道：“我是何来历，你必然清楚，我因何而来，你也定然明白。既然如此，我便问你。”
“八百里火焰山，多少生灵栖居于此？四百年真火不熄，多少冤魂求告无门？”
“难道天也不收，地也不管？难道灵山诸佛皆闭眼？难道天上老君也无门？”
“这场大火因孙悟空而起，但究竟因何燃烧到今时今日，你当真不知？！”
火焰山土地张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竟不自觉流下泪来。
“居士，我也是迫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