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幽潭
天亮了，猴子猴孙们成群结队，等待着孙履真将它们送回花果山。
但其中不包括十万正值壮年的大猴子。这些猴子需要留在傲来国，为傲来国做工的同时，向他们学习各种技术，以及更重要的，学习如何像个人。
它们是野兽，但在这个神魔世界观下的西游世界，它们却可以选择不做野兽。
尽管这个选择无比艰难，但却是不得不迈出的一步。
孙履真将猴子们送回花果山，又在山前栽榆柳，山后种松楠，还移植来大量的桃李枣梅，椰子葡萄，足够猴群享用。
花果山本就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如今恢复生机，养活这群猴子猴孙却是绰绰有余。
孙履真还从傲来国那里买来几艘帆船，停在了花果山下的海岸上。若是有猴子想出去看看，学学本事，见见世面，自可上船，东海龙王那里早有交代，不用它们操持帆船，就会有洋流送它们上岸。
安排好一切后，孙履真盘坐在花果山顶，闭目等待着什么。
数百年前，这里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乃是真正的天地生成，先天元精。
而现在，孙履真坐在这里，脑中却忍不住开始思考。
这么一位天生圣人，天地生出的宠儿，怎么就变成了他人口中的妖魔？
他没有思考太久，突然听到背后的密林之中有人在言语，仔细一听，便闻得有人在山间吟诗：
“朝拾落花晚随风，草头菩萨坐堂中。
不见人间新月样，却有乾坤在掌中。
踏遍青山人不老，草色青堤又见冰。
盘古至今未曾见，昨日秋来今日冬。”
孙履真身躯一震，登场之前先念诗，这是何方高人？
扭头一看，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从密林中走出，望着孙履真，笑着稽首道：“见过通天大圣。”
孙履真眼中白光闪烁，眼前这老者居然也没有杂念。
“老人家，来这妖魔出没的花果山作甚？”孙履真警惕地问道。
老者四处看了看，笑着问道：“万物生灵，皆是天地而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妖魔？”
“作恶的，不就是妖魔吗？”孙履真转过头去，平静地说道。
古人，尤其是写书的古人，其实并没有后世那么重的种族观念，也没有妖族这个说法。毕竟一只狐狸，一只兔子，就因为修炼得道，就硬说这两是同一族的，脑子多少是沾点什么。
在西游世界，妖其实是一个形容词。妖精，妖魔，妖道……等等，凡是学法作恶的，都可以在前面加个妖字。
四百余年前，花果山的猴子们还可以说自己的山中的精怪，而现在，只能说是妖猴了。
“你这小子啊，佛祖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怎么就如此不知变通呢？”老者走到孙履真身边，直接坐下，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大恶人才配放下屠刀，若是小恶人，只怕随手就打死了。”孙履真瞥了他一眼，头也不抬地说道：“想洗掉那个妖字，且过个几十年吧。”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和他争论，只是笑着说道：“佛家讲究一心，心中放下屠刀便是，何必管他人怎么看。”
“老人家，搞唯心的都抽象，您这样的人物，何必学那无用的佛法。”孙履真笑着说道。
“佛法并非无用，只是单学佛法，便以为世上唯佛，那便是着相，未免落了下乘。”老者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孙履真的肩膀说道：“花果山下有一山谷，谷中有一汪泉水，水中多鱼，是个钓鱼的好地方。”
“大圣若是有闲心，不如一起去钓个鱼？”
孙履真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好啊，长者先请。”
老者轻笑一声，纵身跃下山巅。孙履真紧随其后，只见周围云雾翻涌，片刻后，云消雾散，竟真有一僻静山谷出现在眼前。
这山谷清净幽深，有芝兰在侧，果木成群，四时桃李皆开放，九州花草齐争春。穿过这片茂密的植被，只见一汪泉眼似空冥游鱼，老者坐在水边，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拿着鱼竿凝视着清澈的泉水。
孙履真走上前去，猛地跪下，“噹噹噹”三声响头磕在地上。
“徒孙拜见祖师！”
老者头也不回地笑着问道：“什么徒孙？什么祖师？你这泼皮说的话好生难懂。”
孙履真跪在地上，恭敬说道：“祖师既已经提醒徒孙，何必再为难我？朝拾落花晚随风，拾的是落花的草头，草头的菩萨指的便是一个菩字。乾坤为阴阳日月，不见新月，便只剩了个日字。掌为手，是为手拿日。”
“后四句诗皆是讲时间，然既已手拿乾坤，不见新月，又何来时间。那么说的便是空间变换，是一个走字。手拿日，下为走，这便是个提字。”
“连起来，便是菩提二字！”
“哈哈哈……”老者，不对，应该说是菩提祖师仰天大笑，连忙站起，转身将孙履真扶了起来。
“好好好！好徒孙！你那师父倒是收了个聪明的好徒弟！”菩提老祖笑得眉眼弯弯，上下看了孙履真好几遍，伸手扶着他的肩膀说道：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孙履真抬头笑道：“一斟一啄，一因一果，都是我的劫数。当年磕头取巧结的前因，如今也羞于自怜。倒是机缘巧合下，能拜得一位义姐，得见您这位祖师，孙履真三生有幸！”
菩提祖师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孙履真坐到了泉眼旁，笑道：
“看来你已猜到。不错，骊山上，确实是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不过那斗姆元君肯与你结拜，却是连我也没想到。我本以为她最多不过收个义子罢了。”
“我后来还去问了一声，元君回我：‘担心你先前认佛作父，心里有了芥蒂，干脆就认你做个弟弟。’”
“斗姆元君如此顾忌你的想法，看来你当真是对极了她的脾性。真个把你当成了亲弟弟。”
菩提祖师说着说着，突然一顿，看着孙履真，语气复杂地笑道：“主要还是因为你这孩子争气。好啊！真是好孩子！”
“莫担心，今日有什么想知道的，老祖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