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牛魔本是心猿变
摩云洞内，三五狐女侍奉，七八小妖迎门。
孙履真随意往书房里一坐，玉面公主便开始招呼起美酒茶水、瓜果点心，把一干狐女指使得团团乱转，倒是显出几分主人家的威风。
孙履真没有理会她那些小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太上老君给他打的哑谜。
通天大圣孙悟空，且先不提太上老君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就当是平行宇宙了。但他特意强调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就是过来耍他玩吧？
不可能！这世上除了他和他师父之外，没有这么无聊的人。
那是为了什么？警告？劝诫？提醒？
孙履真脑子转个不停，越转越觉得脑子不是很够用。
这帮老登太会玩了！他这个年轻人玩不过他们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打不过他们，这就很操蛋！
但凡能打得过，他早就去干灵山方丈了。
不知过了多久，茶水换了七八回，瓜果换了五六种，点心放硬了几茬，分给了门外伺候的小妖。
孙履真终于回过神来，抬眼一看，便看到玉面公主坐在他对面，捧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的面容，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见他回神，玉面公主立马指使起身旁的狐女，倒换起茶水点心。
孙履真倒也没拦着她，只是开口问道：“老狐王呢？”
玉面公主连忙说道：“父王去写请柬了，准备把三山五岳的朋友全都请来，参加这次封圣大会。”
“封圣大会？”孙履真一时间硬是不知道该笑这个名字，还是该笑自己这个主角。
“他也太积极了。”
孙履真只是随意地说一句，玉面公主却正色回答道：“大圣，封圣大会很重要。虽然通天大圣的尊位是道祖亲自敕封，但若是三界不知，那这封号也没什么意义。只有将此事完全宣扬出去，你才是货真价实的通天大圣。”
“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孙履真想起那位元杂剧版的孙行者，连忙摆摆手说道。
玉面公主依旧坚持说道：“通天大圣这般神通广大，若不叫人所知，岂不可惜。”
孙履真嗤笑一声，但看玉面公主一脸的委屈，只得耐心解释道：“名气这东西，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显而易见，有名就有利，有利就有人，有人就有势力，就有权力。而坏处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而且一点不比好处小。”
“名气大了，就会有人蜂拥而至。这些人，有好有坏，皆有所求。好一些的，不过求个庇护，求个温饱。坏一些的，要借我名声，借我势力，作威作福，招灾惹祸。”
“而后者往往表现殷勤，溜须拍马，刻意逢迎，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会用虚荣托着我，用利益吊着我，用谗言蛊惑我，把我包裹在一个厚厚的信息茧房里面，让我只看得到他们这些‘忠臣义士’。最后把我变成一个他们用来攫取利益，欺压他人的旗子。”
玉面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孙履真说完便下意识地问道：“大圣，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当然是从我师父那里。”孙履真笑着说道：“他当年手底下可不只有一群猴子猴孙，还有花果山七十二洞的妖魔鬼怪，从四面八方投奔而来的魑魅魍魉。”
“这些人捧着他，由着他，耗光心思竖起了一杆齐天大圣的旗子。我师父被虚荣所惑，就这么做了那一杆旗子，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但却已经为时已晚。”
“我师父对我说：为人处世，一定要谨慎。那些骂我、劝我、给我泼凉水、让我丢人扫兴的可能是真心为我好。那些捧我、夸我、奉承我、句句都合我心意的，反而可能是要害我。”
孙履真似笑非笑地看着玉面公主，直到对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才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父王对我有所图，我倒是也不在乎。毕竟除家人父母外，能有几人是真心对我好而不是有所求的呢？”
“人与人相交正是如此，大多都是各有所求罢了。这个道理，我师父被人压在山底下四百多年才想明白。要不是……”
孙履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甚至变得有些惊悚，吓坏了对面的玉面公主。
“大圣？”玉面公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孙履真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你帮我叫你父王过来。”
玉面公主连忙点头，起身又担心地看了孙履真一眼，便连忙走出房门去寻万岁狐王了。
孙履真瘫倒在座位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通天大圣孙悟空，平天大圣牛魔王。
都说牛魔本是心猿变，谁知心猿也曾做牛魔？
牛魔王是那个未曾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是那个依旧做着妖魔，妄自尊大到忘乎所以的孙悟空。
通天大圣就是平天大圣，孙悟空就是牛魔王。
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想了这么久！
孙履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路阻火焰山，求取芭蕉扇，收缚魔王。九九八十一难里，牛魔王夫妇贡献了整整三难。
现在火焰山没了，平天大圣变成了顾家的好公牛，就连两柄芭蕉扇都到了他的手里。
缺的这三难，可不就要应在他这通天大圣的身上吗？
“积雷山竖旗，做我的妖魔……老君，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灵山的安排当真滴水不漏，若是孙履真心向正果，甘当如来佛祖的义子，那他就是孙悟空失控时的重要保险。如果孙履真被孙悟空影响，不愿拜入灵山，那就随他的意，让他做个齐天大圣一般的妖魔。等到西游开启，便入局做劫。
积雷山，玉面公主，还有这老狐王万年以来积累的财富。
利益、虚荣、权力、美色……该上的全上了！
他这通天大圣受到的诱惑甚至远超花果山时的齐天大圣！
只要他扛不住，在此地真做了这通天大圣，那一甲子后想来就是出齐天降通天的大戏。
孙履真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春风得意的万岁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