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抽你信不信
公允的说,李家送过来的银钱不算少。
哪怕县令将城外杀死私盐贩子报上去,按照朝廷的规格,一贼首是绢两匹。
梓州小练价格在三百文左右。
送来的价值三万左右,加上之前的共计八万。
他就得了一万四千钱,着实不算少。
不能贪那些死去的衙役的钱。
分配权在他的手上。
可以说是李家的人情,也是烫手山芋,处理不好的话面子上大家都过不去。
将东西收下之后,他吩咐杂役将东西往官署的库房搬去。
无他,找师爷,原主是不识字的,这有点麻烦。
他打算借着此事向师爷苏轩请教,顺道着手学习识字。
库房在县衙的左侧中间位置。
刘浩有吩咐杨宁去前衙将师爷请来。
普通杂役去请的话,估计会被准备放衙回家的苏轩甩一袖袍,斥骂几句。
苏轩是笑着从前衙走来的。
来的路上他问了杨宁是什么事,大致了解的他认为刘浩是打算麻烦自己做方案来了。
只是没想到,不用他指点,刘浩就口述拟定了一份分配方案。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刘浩除了自己那份,没多拿其它的。
用刘浩的话来说:“死人的钱,他不屑拿。”
唯一庆幸的是,刘浩向他请教识字。
本想着只做做样子的,过了一会他惊诧的发现刘浩识字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
孜孜不倦的学习,光是一刻钟就记下近百个字。
活了四十多年,有些学识,但科举考不上,在杜志远聘请他当师爷之前,也不是没在濮阳县教过成年人。
甚至很多乡绅的孩子都教过,他深刻的知道让一个大字不识的成人强行认字,比杀了他还难受。
必然,被刘浩强拉着坐在一侧的杨宁,此时小脸就凑在一起,有种想自杀的心。
“老大,我学不进去,能不能让我走…”
话没说完,就被刘浩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有得学你就学,多少人想学都没机会。”
倒不是刘浩想装,而是他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在这点小事上面。
旁人惊诧就惊诧吧,他不在乎,只解释说了一句以前是没机会。
日头逐渐消失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刘浩不太想耽误苏轩回家,只提出了往后闲了,能不能教自己与杨宁读书识字。
还塞了五匹绢与一千钱到苏轩手里,美名其曰是学费。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加上苏轩真的想看看刘浩究竟能不能学好。
接下来的四天里,刘浩奔走于濮阳县之内。
也将招募青壮充当衙役的消息传播出去。
先不说在王仙芝、黄巢起义的时候能不能为濮阳做些什么。
他目前考虑的是至少濮州受陷之际,离开濮阳的时候能有些人。
哪怕没有王仙芝、黄巢,路上的盗贼也不少,盗匪见只有他与杨宁二人,麻烦可不会少。
人少,总是会被欺负。
回来之后就跟着苏轩学习,夜里则是与杨宁住在后衙,没回过家。
他已经开始执笔练习写字了。
字迹他自己看了都想捂脸,他是真的不会用毛笔。
这才是正常学习之人的样子。
几天下来,刘浩也从苏轩口中得知朝廷今年免了税收。
而新到任,素不知兵的天平节度使薛崇与往年一样,颁布了正常收百姓赋税的政令。
说这件事的时候,苏轩脸上尽是深痛厌恶,在教刘浩的官署房中斥骂了近一个时辰,还说户部侍郎、知制诰兼翰林学士卢携已经向皇帝申请了关中免税。
但也只是私底下骂骂。
这天,县慰徐铭与县令杜志远吵了一架,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刘浩没看见徐铭像个透明人般在衙里逗鸟。
听说又像往常那般,闷了,去走访贫苦之家去了。
杜志远让刘浩去打探,原本,刘浩还以为他会做些什么,找到了人才发现他只是走访安抚,并没有将事情传出去。
可见现在大唐体系内有些在职人员更多的时候迫于压力,不敢抵抗。
刘浩不认为苏轩与徐铭是没胆魄,家中有老少,有顾虑,不是孤身一人,说豁出去就豁出去。
这件事让刘浩少了一天学习的时间。
时间来到六天后。
县衙终于处理完牺牲的衙役以及死在城外的百姓的后事。
那些死去的百姓李家也有出钱安葬,除了安葬费外额外补了点钱,没有衙役的多,一人千钱。
受伤逃走的百姓来县衙,核实过后也给了些汤药钱。
李家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这次,哪怕有一家三口遇难,在刘浩的监管下也没有出现田地祖宅被霸占的事情发生。
按照律令交到了其兄弟名下,他的名声因此在城中传开。
很多普通百姓都知道濮阳有个叫刘浩的衙役。
刘浩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拦住那些有兼并想法的乡绅,感慨李瑞似乎很懂怎么将一个人推到人前。
很多事情都是让刘浩带着一些杂役与李家的护卫去做。
县令杜志远也默认这一行为。
是不是李家有意与杜志远商量过,让杜志远配合,刘浩弄不清楚。
对于有益自身的好事,他没有拒绝的想法。
在向杜志远汇报已经处理完百姓安抚事宜的时候,知道王仙芝将要起义的他出于担忧,提醒杜志远差不多了就让陈邵带人回来。
可惜,在不时有抓私盐贩子进县衙大牢的情况下,杜志远告诉他李瑞这次想要严打私盐贩子,给了那支披甲持锐的吴家兵士不少好处。
他算是管不着了。
忙完这些事之后,刘浩让杨宁在县衙门前的公告榜上贴了个明天招收衙役的的公告出去。
刘浩并不担心来的人都是县城的,在那些被伤了家属的百姓来衙门的时候,他顺带和百姓说了这件事。
让他们带回村里去,算是村里人一个机会。
这些操作下来让这几日刘浩走在街上办事的时候不时有人打招呼问好。
次日清晨,两名杂役抬着长桌摆到了县衙大门左侧公告榜前。
走在刘浩身边,一同走下石阶,扛着长凳的杨宁不自觉的跟着街边的孩童哼起这几天在城中常能听到的小曲:
“盐商妇,有幸嫁盐商。”
“终岁美饭食,终岁好衣裳。”
“要是有幸嫁入……”
在他颇为高兴,想着自家老大这几天与盐商李家关系不错的时候被刘浩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哎呦,老大,你干嘛!”杨宁咬大牙眯眼喊痛连忙将长凳摆好,腾出手去搓后脑勺。
可见刘浩没手下留情。
二人坐了下去。
刘浩教育道:“昨日我问苏先生这首诗词出处的时候,你不是在一旁听吗。”
杨宁羞愧,低头不敢直视刘浩:“忘…忘了。”
“唉,这首《盐商妇》是百年前白居易做的一首诗词,街边幼童吟诵不全。”
“这诗并不是称颂盐商多有钱的,而是痛陈我朝安史之乱后,在内有国库空虚,外有吐蕃岁贡,重新确立榷盐法。”
他凑到杨宁耳边:“是说盐商与官府勾结谋取私利的现象,通过与官府特殊关系中饱私囊,使得自家财富丰厚的,知道吗。”
杨宁有些冤枉小声反驳:“从小听到大的,都是说嫁入盐商之家的好处,而且李员外不像坏人。”
刘浩恨铁不成钢的抬起手掌,原本已经坐下的杨宁弹跳而起,躲到一旁做出防御的姿势。
“我什么时候说过李员外了,听不全,或者理解不了全诗之意就这样,明白了吗,明天开始,苏先生教导的时候你再出神,想入非非,我抽你。”说完略挥动抬起的手掌。
没开玩笑的样子。
杨宁出于害怕,颤颤巍巍应承:“知…知道了。”
不明白老大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用心学习。
不起眼的小巷角落处,一双眼睛盯着这边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