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经济的道理
居庸关到宣府。
京城到宣府。
京城到天津。
京城到山海关。
京城到山东登州。
一段比一段的距离远,一段比一段的规模大。
五万石的粮料运输顺利抵达居庸关,额外的顺利,让商家商行原本信心满满,等见到了皇帝真正的计划后,被震慑的无以复加。
传闻是真的。
皇帝真的要大用商人。
这是把朝廷的权柄,分给了商人们啊。
事到临头,张宗辉反而有些胆怯,半晌说不出话来。
“按照皇上的计划,我等按照如此规模去招募人手和采买牲畜,花费巨大的代价搭建起摊子,如果只是一锤子买卖,我等将会家破人亡。”
突然。
周宏德问道。
如果王承恩还在,他必定呵斥。
王承恩已经不再琼华岛了,内心失望,告老归乡,其实朱由检不想王承恩离开,可思来想去,还是放了王承恩出宫。
王承恩对皇帝是有感情的。
可他不是机器人。
既然他不想留在宫里,朱由检愿意成全他。
“生意上的损失,并不是你们独自承担,朕也是真金白银的花了出去的,所以要付代价,朕与诸位是一起付的。”朱由检平静的解释。
杜兴松脸上的肉抖了抖。
如果生意砸了,皇帝的确赔钱了,可他们不光赔钱,生意散摊子,还要背负巨额的债款,他们能承担如此大的责任么?
大明局势如何摇晃,皇帝也是皇帝。
眼前的皇帝手里握着几万兵呢。
真要是撕破脸。
皇帝不会找他们找补?
皇帝连自个的内廷抄起来都毫不手软。
其实这笔买卖的核心问题,是否能长期进行下去,真如皇帝所言,以后各地物资运输转动皆有商行们承接,就像明初的开中法,又或者简单的形容,类似民间镖局。
三家商行,实力真正强大的其实是聚庆和。
聚庆和最强盛的时候,甚至有了自家的学堂,说明规模大到了一定的境界,有了这方面的需求,这也是明代徽商顶层的表现之一,研究明代徽商学徒们的学堂史料并不在少数。
之所以研究这个群体,因为这个群体与其他的行业群体是不一样的。
商业行为上更加的纯粹。
不像晋商靠与关外走私的模式,也不像传统的盐商,又或者依附勋贵,或者当地地头蛇,名义上是商,实则乃权的模式。
既然是更为纯粹的商人,那么竞争必然要激烈些。
越是激烈,越容易脱颖而出,并且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程度要更高,更容易拥抱未来。
所以三家商行中有两家来自于徽商,并不是巧合。
属于必然。
三家商行的规模不同,带来的底气也不同。
来自山海关的东家张宗辉出于对权力的畏惧,徽商杜兴松则是考虑风险,还有就是实力自强的聚庆和东家周宏德,他考虑的是可行性。
周宏德毕恭毕敬,言辞却毫不客气。
“皇上如果能放手支持我等,只要有钱,何愁招不到伙计,再多的人手,越能招足,也不怕买不到东西,京畿地区不购买,就去更远的地方买,只要利益足够,甚至能去关外购买,如何不行呢。”
“只是皇上是否考虑过,当初放弃开中法,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成本越来越高,朝廷负担不起,所以改成徭役,直接由地方官府征召民夫,自带干粮为朝廷办事。”
厉害了。
朱由检内心佩服。
这位徽商中的代表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海权与陆权。
不是简单的组织模式,而是地理环境带来的无法扭转的区别。
“朕从内廷抄没了一两千万两白银,并不是隐晦的事,朕也不怕天下人说这件事,因为朕站得住脚,朕抄没的是赃款,所以朕理直气壮,不怕天下人议论。”
“这一两千万两白银,足够了吧?”
朱由检问道。
“哪怕只有一千万两白银,对于商行而言也是天大的数字,只是要比起皇上做的事情而言,却并不算了不得的数字。”
十余万牲口的运输规模,需要几十万的人力。
用钱来维持。
的确是皆大欢喜。
每天的粮料口粮高达一万三千余石,如此多的粮食需求,损耗并不是小数目,哪怕粮价最稳定的时候,一两银子两石米,一天六千六七百两白银,一个月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损耗呢。
工钱更是不小的数目。
三十万人的规模,每个月不就是五六十万两白银。
还有商行的利润呢。
车马的损失呢。
特别是当下,一切需要采购。
十万头牲口,至少要准备一百多万两白银,还有马车、箩筐、马鞭等等物料,扩张成本得多少才能满足。
朱由检不怕讲道理。
愿意讲道理,那么道理越辩越明。
只有不愿意讲道理的人,才不会允许辩论。
讲真话。
是需要勇气的。
但是当你把真话讲出来,认真的讨论,不怕非议,相信老百姓的眼睛,而不是害怕说真话,以至于认为讲真话后,引起老百姓失望,最后失去了民心,这种属于从心底里不相信老百姓。
或者。
不敢讲真话。
真诚永远是讨论的前提。
所以朱由检非常认真的讲故事。
“从前京城郊区某地,每个人都债台高筑,某天来了一位有钱的外来人,走进了客栈,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柜台,说想先看看客房,挑一件合适的过夜。”
“就在此人上楼看房期间,掌柜拿着二两银子,跑到隔壁屠户那里支付了他欠的肉钱,屠夫有了二两银子,横过马路付清了猪农的猪钱。”
“猪农拿了二两银子,连忙赶去棺材铺,付了去年下葬父亲后,拖欠至今的棺材钱。卖棺材的老兄呢,拿着二两银子还清了拖欠妓女的嫖资。”
“有了二两银子,那名妓女冲到客栈,付了她所欠的房钱。此时,外来人正下楼来,拿起二两银子,声称没一间满意的,把银子收入囊中,走了……”
周宏德怔住了。
这故事好奇妙,为什么让人越来越迷糊呢。
张宗辉和杜兴松也埋头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