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帝不能做的事情
西华门往北是尚膳外监，尚膳外监占地面积比三大殿加起来都要大，所以今天上午要多准备一千多人的伙食并不难。
一辆辆推车从桥上运过来，推着推车的是小黄门，于岸边开阔处依次排开，岸边的军士们开始躁动。
带队的是乾清宫管御清监太监杜勋，他从昨天已开始准备，生怕办砸了陛下交代的差事，包括今天要吃什么，都是皇帝吩咐好的。
毕竟是皇宫，军士们不敢乱来。
小黄门伸出手，拿开推车上木桶的木盖子，雾气立刻弥漫空气中，随之就是膳食的香味。
周围的士兵们闻到了香味。
“有肉。”
“好像是肉汤。”
军士们窃窃私语神情激动，谁还能记得，上一回吃肉是那年，现在军士们的心思，早已被那弥补在空气中的雾气填满。
窗户这边也受到影响。
许多人回头。
朱由检见状，于是改问，“你们有多少校官。”
李彪咽了口口水，连忙回过头，“十六人。”
“告诉校官们，带着自己的兄弟，排队去吃饭。”朱由检笑道，窗户周边聚集过来的军士，他们的心思一下子飞走了。
熟悉的场景，让朱由检仿佛回到了非洲。
自己开的店子，后院是自己的家，经常在后院煮一大锅猪肉炖粉条，当地周围的年轻人都会被自己吸引来，也成为了这帮年轻人最喜欢呆的地方。
一切都是愉快的，直到汤姆大叔玩不过，开始背后下黑手。
说实话。
如何勤劳发展，如何交朋友与周围人打成一片，汤姆大叔真玩不过兔子家的人，奈何人家祖上当强盗几百年，又的确引领了工业文明，家当实在是太雄厚了。
虽然心里不服气，朱由检也没有太过钻牛角尖。
现在给了自己从头开始的机会，换个角度想，其实也很不错。
至于自己能不能玩好。
朱由检看向军士们。
窗户外已经不止李彪一位校官，听到贵人的吩咐，其余几名校官主动行动起来，而且他们也想去看看，今天在皇宫里能吃到什么山珍海味。
两辆推车一组。
一辆推车上有两个大桶一个小桶，分别装猪肺叶子汤、猪肉炖萝卜，小桶里装着酱白菜，另外一推车上有一个大木桶和小盒子，以及几个箩筐，大木桶里装有米饭，箩筐里装着碗筷。
小盒子里装着来自稻香斋的糕点，稻香斋与六必居都是京城有名的老店，一般人可吃不起，不过京城的百姓大多数听过这些老字号的名头。
军士们更想吃猪肉炖萝卜，可稻香斋的糕点他们也想吃，因为这是稻香斋的糕点啊，能在皇宫里吃到平日里吃不起的糕点，回去后才能吹牛啊。
否则皇宫岂不是白来了。
可猪肉炖萝卜更香。
如此幸福的选择，军士们口水直流，所有的不快丢之脑后，岸边的气氛大好，每个人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老老实实的排队，没有人哄抢。
因为谁都能看清楚，食物准备的非常充分，在场的每个人哪怕敞开了肚子吃都吃不完的。
营官不在，校官们都在。
十几名校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在推车前站好队伍，由小黄门依次发碗筷，专门准备的脸盆大的碗拿在手里后，军士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周镜等人松了口气。
皇上安全了。
侍卫们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军士们的欢喜感染了他们，也让他们胃口大开。
周镜忍不住开口提醒。
“皇上，军士们陡然间大荤，恐怕肚子受不住。”
高起潜内心咯噔一下。
不好。
这一茬自己怎么给忘了，昨天皇上吩咐的时候，自己可没提醒。
现在为时已晚，如何是好？亏自己还在皇上跟前夸口卖弄，说自己是知兵知人，连这点细节都没想到，竟让一名侍卫点了出来。
皇帝不会失望吧。
现在不让军士们吃不好，让他们吃也不好。
以皇帝的性子，必然把责任怪罪给自己，高起潜暗暗叫苦。
刚刚靠近大厅门口的乾清宫管御清监太监杜勋，脸上的笑容僵住，犹豫是不是退回去，免得被迁怒。
厅内安静了片刻。
直到朱由检开口，打破了刹那间的寂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此时的皇帝，显得高深莫测。
周镜没听懂。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只有吃饱的人，才会在乎吃的好不好，会不会吃坏肚子。”朱由检先是解释了一番，又认可道：“不过你也不错，能想到别人没想到的。”
皇帝没生气。
而且皇帝的样子，竟然早就想到了，却还是选择如此。
高起潜提起的心落下。
周镜连忙告罪，见皇上不以为然，反而夸奖了自己，周镜内心高兴的同时，也忍不住沉思，皇上的想法仿佛比自己的想法更要贴合军士们一些。
果然是自己印象里的皇帝。
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皇帝呀。
那位能在登基时，面临阉党的威胁下，保持不动如山的皇帝，稳住了阉党，谁也没怀疑皇上，当皇上抓住了机会，立刻侵略如火，其徐如林，其疾如风，对阉党发动致命一击。
自从听过皇帝如何登基的那段故事，当时周镜内心，觉得皇帝是英武的。
进宫时日尚短。
周镜越来越觉得如此，主要是这两天。
所以听到皇上给出的理由，周镜没有质疑，眼睛里满是佩服，“皇上圣明。”
朱由检恢复了平静。
视线重新落到军士们身上。
大明的皇宫是筛子。
发生过两起陌生人轻易的进入皇宫，结果这两起案件最后都没有水落石出，成为了悬案，更有两个皇帝先后落水而亡。
周镜是周奎的侄子。
周奎是崇祯皇帝的岳父，也是有名的贪官，并且在大明亡国后，把投靠他的大明太子主动上交给了清朝。
他与别的勋贵也不同，别的勋贵是因为自己或祖辈的功劳。
周奎的权利只来源于皇帝，又是大肥羊，还不忠心，更重要的是又担任左都督，掌领五城兵马司，一支负责维持京城治安的武装力量。
所以周奎是朱由检的眼中钉，必然除之的主要目标。
那么需要提防周镜。
而且周镜只是明面上的人物，实际上宫里还有多少人与周奎有关联，朱由检分不清，谁让皇后是他亲女儿，太子和定王是他外孙呢。
至于说周镜在大明亡国后，主动殉国的这段故事，朱由检只能选择无视。
自己如果对周奎下手成功，周镜就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身为大明皇帝，这是自己的优势，也是自己的短板，任何事情有利有弊。
大清多尔衮可以在大明的京城胡来，大顺李自成也可以在京城这么做，唯独大明皇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