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NO.88：如果

穿过下着雪的杂乱街道，珂里桉开着车用力看着前方的路。街边摆地摊的已经快要把摊子伸到路中间了，热腾腾的蒸汽随着风的方向一个劲的飘。

珂里桉艰难把车停在路边，前面过不去了。它准备从一家非法牙医诊所里穿过去，正好能走到洛克烊所住的街上。

此时的特临木区正好是进入到了天亮的时间，细密的雪粒子颗颗打在地上、屋檐上，发出让人心痒的声音。

「哗啦——————」

洛克烊把床单掸起来，而后铺在床上。他没穿上衣，肌肉跟随着他的动作时而用力。

薄荷坐在一旁的小架子上，只裹了件他的衣服。她看着洛克烊麻利地换床单，换被罩，不禁伸踢踢他的小腿。“为什么非要换床单……这个天洗完也干不了……”她的声音奶奶的，有些不满。

“湿的不成样子了，根本没法睡。”洛克烊清清嗓子，他声音还有点哑。“别勾我腿，一会儿我摔了。”

“呜……”

“再装哭。”洛克烊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颚，“冷不冷？”他语气责备，看向薄荷的表情却是极为温柔情深的。

薄荷骄傲地说：“不冷。幸亏我交了暖气费。哎，你之前一个人住，都是怎么渡过下雪天的？”

“那时候也不常在家，在夜店打工居多。然后在家也是裹在被子里睡觉。”洛克烊打量了一下现在的房子，好像……真的温暖了许多。

各个方面。

「叩叩」

有人敲玻璃。

珂里桉拉开窗户跳了进来，“啊，贾拉出院了，我给他送回了家。他好像要进监狱里待着了—————哎呦！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洛克烊拿起地上换下来的枕巾一把扔了过去。“谁让你这时候进来的？！这是我俩的家，我俩在家裸奔你也管不着！薄崽快点把衣服穿好。”

薄荷慢吞吞地把卫衣套上。

洛克烊也套上了自己的睡衣。“来干什么的？”

珂里桉招呼两人坐下，“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薄荷从卧室出来，“外面下雪了，今天教授要和费曼斯这个逼见面，我得去盯着。”

珂里桉的狗狗眼中为难了一下，还是决定说。“薄荷啊，卢科林教授可能真的有问题。”

“为什么？”薄荷没有一下就否认。

洛克烊伸手摸了一下薄荷的后脑勺。

珂里桉说：“他的确是调查了阿烊的父亲。我绝对没有看错，在他家……我看到了洛克·里维德的名字。应该是档案。”

出奇的，两人都没有过大的反应。

洛克烊只是侧目看向薄荷。

薄荷眼中失焦了一刻。“我不奇怪。”

珂里桉知道她的意思，她心中也应该早就对卢科林坚定的信任有了动摇。

“但卢科林教授真的很好……我不愿去相信。”珂里桉纠结了起来。“就像我俩得知，你们的大部队抛弃了你们后，他二话没说，让我带了装备，自己驾驶战机去营救你们。他真诚又善良……”

洛克烊喃喃念道：“他长了一张儒雅好看的脸，永远温柔，不大声说话，会给不相干的人给予帮助……这样的形象，做起坏事来，是不是更好行动？”

薄荷轻轻拍了一下脑门。“如果……教授真的有问题，我不会去拦着你们抓他。但我不会对他进行任何的讨伐。他没有对不起我。阿烊对他有恨意是应该的。”

“声明一下，我对他没有恨意。我只是在帮桃兹和她的妈妈讨回最后的公道罢了。我感觉这件事得有始有终。”洛克烊说。

薄荷抱膝，并未再接话。

洛克烊拍拍手，“行了，大家放轻松。仔细想想，这件事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又没有要拯救世界。大家一会儿吃什么？”

“天冷，烤肉吃吧。”薄荷说，“赶快吃饭，吃完之后，咱们还有事情做呢。”

洛克烊跟珂里桉搬烤炉，“做什么？”

“去一趟威斯德慕的图书馆，上次我跟珂里桉没有查清楚。这次，你跟我去。”薄荷对洛克烊说。“珂里桉，有没有那种，比较小型的武器？我需要。然后，请你帮我一个忙，调查一下教授家里。”

洛克烊失笑一下：“不是说不拯救世界了吗？”

“不拯救世界，我得拯救教授。要消除怀疑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证实怀疑。”薄荷打了个响指，一副要干大事的架势。珂里桉皱皱狗鼻子，“怎么还扯上我了……”

洛克烊跟珂里桉准备食材，薄荷跪在地毯上，在茶几下找打火机。她的通讯器响了一下。

「喂……」薄荷戴上耳机，也没看是谁。

「是我。」

「……爸。」听到休兰伯的声音，薄荷实在无语。她今天起床的好心情全没了。

「你到底要在那种脏乱差的地方住到什么时候？」休兰伯的语气依旧不善。

薄荷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只是来斥责我的话，我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没什么事我挂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你都结婚这么久了，你这个所谓的丈夫我们还一面也没见过。他到底懂不懂规矩啊？」休兰伯的话让薄荷摸不着头脑，她也不想去想。

「什么时候都不回去吃饭。」薄荷的语气更不好。「我是死是活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当然——————之前我的死活也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跟我假装关系很好、父女情深？没必要。」她挂了通讯。

洛克烊在厨房跟珂里桉对视了一眼，他示意珂里桉不要说话。

果然下一秒，休兰伯的通讯又打了进来。

薄荷大声吼道：「我说了不要再打来了——————你是不是非得我把所有难听的话都摊开说出来你才舒服？！我不需要跟你们这些人有任何关系——————」

那边休兰伯听完薄荷的怒吼后，被挂了通讯。

他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浑浊沧桑的眼眸中失神。

“怎么了？”卡罗上前轻抚上休兰伯的背。“她来吗？”

“我们吃吧。”休兰伯说。

“怎么了？”卡罗温柔地问，“薄荷是不是……有任务在身啊？不对吧？他们执行完任务，现在应该是在调休中啊……我问过弗瑞他们了……”

休兰伯轻叹口气：“她不会来的。我们吃饭吧。”他说完跟卡罗走向了餐厅。

今天是他们家聚餐的日子，四胞胎带着妻子和蜜芙都来了，唯独没有薄荷。就像墙上挂着的照片一样，缺少的那个人始终不在。

休兰伯入座后，大家开餐。

“哎，最近看新闻了没。薄荷真的好神气啊，敢去跟总长官叫嚣。”开餐之后，弗曼便尖酸评价：“我看她就是没事找事，可不知道怎么像世界展示自己是个变态了。”

蜜芙跟着说：“我当时在现场。真的……所有人都拿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她。”她想起洛克烊站在薄荷旁边骄傲的样子就有些扎心。薄荷从来没有明面上跟自己争夺过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抢走了。她心情挫败地拿着叉子划拉着餐盘里的菜。

休兰伯只是低头抿唇不说话。面前的前菜他一点都没动。

弗威说：“都怪薄荷——————如果不是他们非要去什么荒原窟，我也不至于昨晚加班到九点还在研究他们的带回来的尸体——————呸、”虽然其他人都是通宵加班。

“你非要在餐桌上说这个吗？”坐在一旁妻子打断他。

卡罗大气帮弗威解围：“啊，你们幸亏结婚了，我可以按照你们的妻子来分辨你们谁是谁了。真好啊……咱们一大家子人在这里乐乐呵呵地吃饭多好。”她拿出女主人的架势，粉饰着这场其乐融融。

“是啊，只要没有薄荷，那就都挺好的。”弗奇说。“这种晦气的人，能不能早点不得好死……她自己戳出来的事，就跟我们全家人欠她的一样，恨我们恨得跟什么一样。”

卡罗柔声对他说：“别这样，薄荷毕竟从小就失去了亲生母亲，是我这个继母做的不够到位，她才变得有些叛逆，其实，她的内心可能真的很需要家人的关怀吧。”她笑得慈眉善目，也算是媳妇熬成了婆。“弗瑞，我们还是多多宽容——————”

“我是弗奇。”弗奇瞪了她一眼。

卡罗尬笑一声：“哈哈——————我这个玩笑可真是成功啊~~是吧孩他爸？”

休兰伯拿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坐在弗奇旁边，他的妻子开口：“你们怎么这样说薄荷？连我都知道，就算继母再好，也不可能跟亲生母亲一样待她的。何况……”她冷眼瞥了一眼一旁的卡罗。“阿姨，您那时候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又怎么会对别人的孩子上心？”

卡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葛黛丽，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你是从哪里听的？”弗奇先甩开了自己的责任。“爸，我可没向别人说过这些……”

葛黛丽优雅地把盘子里的菜扎起来送进自己涂着镜面肉桂唇釉的口中，“这件事还需要打听吗？乌佐里区都知道。”她高傲地看着卡罗，那种不动声色的轻蔑和嘲笑，全在她的神态中毫不掩饰地传递给了所有人。

卡罗彻底咽不下去饭了。她以为自己终于熬到了婆婆的位置，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得到尊重了，没想到却根本没改变什么。亦或是说，她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

蜜芙故意重重放下刀叉制造出来声响，却没有一个人在乎。

葛黛丽说完后，弗曼的妻子也开口说：“不过薄荷的确要感谢她姓圣玛利亚。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姓氏，单凭她在毕业时候杀人这件事，肯定会进监狱的。”她的眼睛画着精致的眼线，狭长且有气势，她瞟了一眼餐桌上的所有人，姿态高傲。

“蕾温，你可别在餐桌上说这么晦气的事吗？还让人怎么吃饭？”弗曼的语气不悦。但蕾温也是贵族小姐，她根本不吃这套。“弗曼，你不让提这件事就能当做从来没法生过吗？我闺蜜的弟弟就是死在薄荷手里的，是当年被她残害的人之一。我跟你结婚之前，很多人劝过我的。”她一副气势很足的样子。

弗曼也不爽起来。“你冲我说这个什么意思啊？你是让我帮你向薄荷讨回公道啊，还是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丑闻不单单只有你们家里人知道。你能跟我结婚，完全是因为圣玛利亚这个姓氏，不然，你休想娶到任何一个贵族小姐。”蕾温也不掩饰任何，直白地说了出来。

休兰伯完全低下了头，卡罗在一旁拉了拉他，他无动于衷。

蜜芙实在忍不了了，她还从未被无视这么久过。“二嫂，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特别委屈？你该庆幸薄荷的丑闻，不然弗曼绝对会找到一个条件更好的，至少比你条件好得多。”她十分做作地甩了一下头。

蕾温并没有像她一样怒气冲冲。而是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蜜芙。“我妈让我少跟整过容的人说话。他们打的麻药一般都伤害大脑。”

“你——————”蜜芙什么都不顾了，摔盘子就要冲上去干架。

卡罗急忙摁住她，“她是你的嫂子！你得尊重人！”

“她明明都不尊重我们啊！”蜜芙大喊。

蕾温冷哼一声。弗曼在旁边，他知道自己拦了也是白拦，所以只顾自己低头吃饭。更何况蜜芙和卡罗也不值得自己浪费口水来维护。

「哗啦—————」

尖锐的破碎声让所有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休兰伯一脸阴鸷地抬眼看着他们。

“都反了天了是不是？！都觉得自己能顶天立地了，所以在这里规矩、没有礼貌体统地大吼大叫！？吃不下饭的话，都滚回自己家去！”摔完了东西的休兰伯颤颤巍巍站起身，卡罗连忙扶他上楼。

弗瑞的妻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拿掉餐巾起身。“下次这种场合就别叫我来了……”

“艾彼——————你去哪儿——————”弗瑞去追她。这场聚餐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

所有人都增进了对薄荷的憎恨。明明她不在餐桌上，这场聚餐却被她毁了。

进入房间后的休兰伯坐在窗边叹气。

卡罗上去安抚着他：“他爸，别这样。孩子们大了，自然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如果——————她的妈妈没有死，她会不会好一些？”休兰伯头脑昏沉，他叹气，有种人到暮年的无力。卡罗抚胸，像是被吓到了：“嘘——————这件事不敢想的。何况——————她妈妈当时跟你离婚，是你要到了抚养权不是吗……有些事只有咱们知道，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我知道，为了咱们家族的荣耀，我到死不会说出去……”休兰伯抬头。“乐茨，到底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