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祥之人
长青在屋外守了一夜，我在屋内徘徊了一夜。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雕窗洒到软塌，我做好了入宫的心理准备。
我让翠柳在我的脸上薄施粉黛，我试用了让她给我准备的黑粉，将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加重了些。
楚凌之被我一袭粉偏白的长纱裙，以及过分显眼的妆容震慑，微微开口道：“冷姑娘，是否需要再多些时间打扮？”
“不用，”我走到他身旁，得意地勾勾手，让他附耳倾听，“这叫国宝必胜妆，有了这个妆容，本姑娘必定会在这届秀女选拔中博得头筹。”
楚凌之眉心微蹙，一脸黑线地看着我渐行渐远地背影。
“楚大人，你快点，”我银铃般清脆的嗓音还不忘回头催促他，“别误了本姑娘的大好姻缘。”
楚凌之一脸无奈地跟了上来。
马车上，楚凌之依旧带着他那张清心寡欲的冷脸，大致给我说了一下进宫后的流程。我全程冷着脸，不想搭理把花季少女送给五十多岁老头的佞臣。
进宫后，我们分开了。
楚凌之去了朝阳殿上朝。
我跟着宫里的嬷嬷，先是带我去洗漱，之后给我换上了秀女统一的服饰，还特意给我整了一张蒙脸的纱巾，之后嬷嬷亲切地教导了一些跪拜的礼节，最后来到了朝阳殿的偏殿待命。
听楚凌之说，皇帝老儿有意在早朝上亲自询问我，关于秀女凶杀案的一些细节。
在偏殿待命不足半炷香的时间，一老太监刺耳尖细的声音从隔壁大殿上传来，“传秀女冷芸香觐见。”
嬷嬷引领着我前去朝阳殿上，到了大殿门口，嬷嬷们俯首驻足停在了外面候着，我一人在众大臣惊悚的目光中，走进了大殿里。
“臣女冷芸香，参见陛下。”
双腿跪地叩拜，作揖，一气呵成，十分完美。完美地，我都怀疑，自己是否天生就是该被奴役的命。
“抬头，让朕好好看看。”
我轻轻抬眸，眼眶微微湿润，是辣椒粉的作用。
皇帝老儿对上那双被我加工过的黑眼圈，吓得身子在龙椅上往后挪了挪。
“这，”皇帝老儿都结巴了，“这眼睛怎么回事啊？”
刚从偏殿走过来时，我悄悄将备好的黑粉又涂上了，这才有了现在想要的效果。
皇帝老儿长得飘肥体胖的，晦暗的脸色白粉都遮不住，色眯眯的眼睛略微有些水肿，大夏天的嘴唇还有些干裂，这不典型的肾虚嘛。
我故作抽泣，泪眼带花，开启表演，哀婉道来：“启禀陛下，这些日子芸香夜夜难眠。自秀女凶杀案爆发过后，芸香日日都梦到很多很恐怖的画面。”
“之前在梦里，有个姐姐，被人勒住了脖子不能说话，突然脑袋被活生生扭断了，全身是血，还在到处游荡。”
“昨日，那些遭遇不测的姐妹，可能知道了芸香今日要进宫面圣。轮番登场，一个个血淋淋的面孔，带着无法进宫伺候陛下的遗憾，抱着我痛哭啊。”
“她们还让芸香转告陛下，陛下不用担心，她们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时时刻刻守护在陛下左右。还有前前日……”
我声泪俱下的演讲，配合愈发疯狂的肢体动作，搞得整个朝阳殿上阴风瑟瑟的恐怖寂静。我跪在原地，突然泪眼朦胧地看向皇帝的左边，手指轻轻指着那方，“是，”突然卡壳的模样。
“是什么啊？”皇帝老儿颤音都吓出来了。
我突然假装差点晕倒，复又稍稍恢复点清明，朝着四周张望，无助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演技达到人生顶峰，不颁给我一个影后都说不过去。
眼眸在无意间看向皇帝老儿，假装得十分惊悚，“陛，陛下，臣女冷芸香参见陛下。”
我匍匐跪在地上，假装瑟瑟发抖。
皇帝老儿跟众大臣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四下寂静无垠，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唉，”蓦地，刑部侍郎楚凌之轻轻的叹气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众人恐惧的场景。
一众大臣纷纷将眼光投向他，楚凌之站出来，双手作揖，“启禀陛下，冷姑娘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死里逃生后，不但失去了记忆，连精神也受到了打击。”
皇帝老儿信以为真，频频点头，“没错，没错。”
“来人，先将冷芸香带下去。”甚至迫不及待让我离开。
“等等，”一白发老头，声音虚浮，突然站出来双手作揖，“启禀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皇帝老儿不太耐烦挥着手，“行行行，一会儿再报，先把人请下去。”
“此事与冷姑娘有关。”白发老头斩钉截铁道：“启禀陛下，尸体堆里出活人，自古乃是大凶之兆啊。”
这神鬼论，白发老头是钦天监的人无疑了。
“自古以来，能在尸堆里活下来的人，都是自身阴气过重之人，从今天冷姑娘在大殿上的表现，无疑证明了此观点。”
白发老头苦口婆心的解释着，“史书上将此类人称之为不祥之人，若不祥之人靠近国君，轻则危及国君性命，重则导致国家衰败啊。”
此言一出，大殿上哄然。
转瞬，以钦天监为首的白发老头，跪请皇帝老儿下令诛杀我，苦口婆心地上奏道：“陛下，为了我大梁的江山社稷，此女万万不能留啊！”
只有楚凌之站出来反对，凌厉地反对着：“陛下，不可！冷芸香乃是秀女凶杀案唯一的证人，不能杀。”
秀女凶杀案，牵扯众多官员，皇帝老儿必须查明真相才能给百官交代。
皇帝老儿纠结的容颜，看得出陷入了两难。
“陛下，臣女有个提议。”我的声音打破了楚凌之以一敌百的局势。
皇帝老儿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阴冷狠戾，眸中的厌恶也明显了几分，“你先说说看。”
“刚钦天监的大人不说了嘛，臣女不能靠近皇上。”这群榆木脑子，“陛下，你把臣女指婚给他人不就能两全了吗？”
自古选秀，皇帝先之，太子皇子次之，偶有特例的世子亦可挑选。
闻言，皇帝老儿眉眼挑高，对此提议颇为动心。
众大臣亦之，哗然议论着。
见状，皇帝老儿开口问道：“不知各位大臣可有合适人选？”
皇帝老儿自认身强体壮，遂并未册立太子，皇子倒是有好几个。只是，估计没一个皇子愿意娶我。娶了我，也就意味着无缘帝位。
众大臣各有心思，没一人提出适合的人选。
“陛下，”我又主动开口了，嘿嘿，自己想要的结局自己创造便是此理，“楚大人对臣女有救命之恩，请陛下恩准臣女报恩。”
昨夜，本姑娘在屋内徘徊一夜未睡，想出来万全之计，简直天衣无缝，不得不给自己点个赞。
作为现代社会卷累的年轻人，早就不想卷的我，选择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魂穿到了一个秀女身上，那我肯定逃不掉被指婚下嫁的命运。其实，无论嫁给谁，都是王孙贵族，想来下辈子肯定不用愁了。
皇帝老儿五十多了，我可不想过两年陪葬皇陵，他肯定不在考虑之列。众皇子更是决计不会要我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秀女。
接下来就剩下最有可能的世子了。虽然我还没机会去打听，大梁是否有世子，又有多少个，人品又如何。但可以肯定，世子这个选项完全就是盲赌。
所以，思虑一番过后，最好的选项是跟我有过几日接触的楚凌之，且对我完全没有欲望的楚凌之。古代也并不是没有皇帝将秀女赐婚给重臣的先例。
楚凌之堂堂三品刑部侍郎，只要皇帝愿意，一切水到渠成。
听闻我的毛遂自荐后，皇帝老儿陷入了深思。
“陛下，”楚凌之又站出来了，卑躬屈膝，双手作揖，“微臣惶恐，恐，”轻轻咬紧牙龈，“恐辜负了冷姑娘。”声音清冷冰冷，完全没有想娶我的欲望。
皇帝老儿脸色隐约有丝不忍，欲言又止。
“陛下，”钦天监白发老头又出来回话了，“老臣认为楚大人是最佳人选。”
楚凌之似是没想到白发老头会赞同，侧脸，双眸怒视之。
白发老头也是脸皮厚，根本不顾楚凌之如何怒视，接着说道：“楚大人身上有疆场上的杀伐之气，甚浓，刚好可以压制冷姑娘身上的阴柔之气。”
一众大臣跟着拍着马屁，刚还说什么不详之人，现又纷纷改口什么天作之合了。
皇帝老儿沉吟片刻过后。
“好，”皇帝老儿做出了决策，“冷芸香入将军府刚好，让将军府的肃杀之气镇压她身上的阴柔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