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婵衣……徐婵衣
“可恶!可恶!真是可恶!没想到这老头还真有两下子!”杨铭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狼狈的在巷道中飞速逃跑。
他的一只手臂早已断裂,手掌都不知道掉哪去了,另一只手拖着山鬼,无力的下垂,在地面一路火星四溅。
残缺的鳞片镶嵌在肉里,冒出的骨茬上还在滴着鲜血,被甩飞洒落在路上。
他像一只败犬狼狈的逃跑,引以为傲的恢复能力,这次并不是那么起效果,只是缓缓长出细嫩的肉芽,照此情形想要长好一只手,不知得几天之后。
前行的路上总是零零散散出现一些感染者,偶尔也能见到几个黄阶的感染者,杨铭都是顺手随便解决掉。
这座城基本上已经死了,见不到什么活人。
路上偶尔能见到一些人,被压在废墟中,发出惨叫,很快就被问声而来的一堆人残忍杀害,只剩下血迹和脚印。
这样的惨状实在是太多了,杨铭朝城南的方向逃去,这是离出城最近的路,徐府众人选择出逃的话,也一定会选这条路。
“那个麻烦女人不知道逃到哪去了,切,真会给人添麻烦。”
杨铭下意识朝胸口看了一眼,才忽然发现衣服早就战斗的时候破坏没了,徐婵衣送给他贴身携带的香囊也不翼而飞。
杨铭咂咂嘴,鲜血的腥咸混杂着铁锈味被他吞进肚里。
他像是在安慰自己,喃喃自语道:“哼,大不了让那女人再织一个就好了。”
……
城南门外,旁边就是沧江,河水日夜不停的奔涌着。
徐婵衣心如死灰,杨铭很可能死在县丞的手里了。
她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周围的三个黄阶供奉全部战死,倒在血泊之中。
徐大海本以为逃到城外就安全了,可慢慢增多的身影打破了这美好的幻想,附近零零散散的感染者已经缓缓靠近他们俩。
徐大海身上的华贵锦袍,此刻已被鲜血混杂着泥土给沾染,他面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
然而,当他看到身旁同样惊恐万分的徐婵衣时,这个有些肥胖的中年富商,颤颤巍巍地握住刀柄,双手抖如糠筛,却依然坚定地举起了刀。
他的动作有些滑稽,显然是未经训练的外行。
于是他尽可能的将脊梁挺直了,仿佛要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躯遮挡住风雨。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浓厚的担忧。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怯懦的声音,只是紧紧地守护在女儿身前,准备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
眼前已经有疯狂的感染者冲了过来,徐大海甚至能感受到眼前的人粗壮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向前砍出一刀,一股温热便溅射到他的脸上。
‘我做到了?’徐大海有些不可置信的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矫健的妖魔身影,他狼背蜂腰,后背微微隆起,充满野性的张力。
浑身鳞片整齐排列,一只手爪撕裂了眼前的人,显得血腥又暴力,美中不足的就是断臂和满身的鲜血破坏了这份美感。
他诡异的金色竖瞳看着徐大海,似笑非笑。
一拍还在愣神的徐大海,“老东西,是我,还不快走?是想留在这喂鱼吗?”
来人正是杨铭,徐大海听出了他的声音,可见他这模样,又嚅嗫着不敢开口。
背后的徐婵衣也是,见到杨铭这幅模样,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了两下,只吐出来两个字:“铭哥……”
看来是自己的妖魔模样吓到了两人,杨铭也没有多做解释,转身看向了城门口,只是挥了挥手,让两人先走。
徐大海还想说什么,但复又拱了拱手,转身扶起徐婵衣,踉踉跄跄地向后逃去。
“唉,这一战还是不可避免吗?”杨铭淡淡说道。
“自我十五年前打算救我女儿的时候开始,就不可避免了。”县丞自远方踏空而来,缓缓落在杨铭面前。
他没有追徐大海两人,或者说他其实有意放过两人。
“区区人类而已,本来只想和你随便玩玩,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就送你一程吧。”杨铭虽然负伤,但还是叫嚣道。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依仗如此嚣张吧。”
杨铭从裤子内侧掏出几张符箓,拍打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臂几息之间就长好了,只不过是外表完善,但实际上伤势并没有回复多少。
神行符,流光符,灵盾符……
杨铭将一切家底都掏了出来,附着在自己身上。
杨铭将山鬼刀柄咬在牙齿中间,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说道:“老头,我要上了!”
丹田之中悬浮的血核运转飞速,大放光华,诡异的血光从杨铭整个身躯上亮起。
他的气息缓缓上升,直到攀至巅峰。
如果说之前杨铭的速度只是如鸟雀飞舞,现在就如鹰隼飞掠。
县丞不敢托大,拉出一个古朴的拳架,如匍匐欲动的老虎。
血光划过一条靓丽的弧线,山鬼上燃起烈焰,仅仅一瞬间,县丞身上就多了一道道伤痕,刀痕与爪痕夹杂着缓缓渗出血液。
县丞怒吼一声,气血激荡无比,吐出一阵虎啸:“吼——”
这声音低沉洪亮,震动山林,刺破了杨铭的耳膜,震得他头昏脑胀,双耳滴落下血珠。
他索性变幻成黑色巨蟒,这声音终于消退了些,只是还在不断震动。
待县丞停下,他又变化成巨大的金毛黄鼠狼,口中喷吐烈焰,混杂臭气。
一波攻势不减,余波又至,县丞抓不到杨铭,一时之间只能被动挨打。
“喂,小鬼,你看这是什么?”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无数个不同的肢体拼接成的诡异臃肿的身体,正是那玄阶蒲公英妖魔的本体。
他的手中提着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死去的徐大海,腹部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他的眼珠灰白,还残留着恐惧与不可置信。
另外一个是徐婵衣,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双眼通红,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见到杨铭,她立马喊道:“别救我!快走!”
杨铭一时有些恍然,动作不慢,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对着县丞斩击,嘴中还不在乎的说道:“那女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杀了便是。”
实际上伺机寻找机会,打算救下徐婵衣。
“没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争斗只是两败俱伤,我放你们走。”
那妖魔好像说到做到,将徐婵衣一把举起,狠狠扔到十余米外河边。
徐婵衣摔落在地上,却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疼的闷哼一声。
杨铭瞳孔猛地一缩,抓住空档,翻身一步电射而到徐婵衣旁边。
刚刚抱起徐婵衣,就打算翻入江水中逃之夭夭。
徐婵衣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大大的桃花眼死死看着杨铭,好像是要记住他的脸。
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两人的回忆如走马灯般涌现,少年璀璨的像是道光,照进了她灰暗的生活。
本来徐婵衣的生活里只有空荡荡的花园,有很多的仆人,会叫自己小姐,但总是毕恭毕敬,带着隔阂。
爹爹总是在外经商,偶尔才会回来一趟,亲昵的抱着她,才会让她的小世界短暂明亮。
直到杨铭,这道暖阳才持久的照亮了她,迸发出明媚的色彩。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还没表白的少女情愫,还未吐露的烦心事,很多,真的很多……
可到最后她只是笑了,笑的很美,像是秋天飘落的红叶,脸上满是浓浓的哀伤之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铭哥儿,对不起,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起放河灯了……真的,很想去看看呢……”
徐婵衣的头颅从中间炸开,宛如夏天盛放的烟花一般璀璨,红白之物喷了杨铭一脸。
徐婵衣,死了。
蒲公英的枝干还残留在她的脖颈处,呈现茂盛的绿色。
她手中还死死握着一个香囊,血液缓缓滴落在上面歪歪斜斜的笑脸上,蔓延直至整个香囊……
杨铭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抱着徐婵衣的无头尸体,整个人宛如死物,连身后两人的接近也置若罔闻。
县丞见此情形,默默摇了摇头,随后一拳轰出,将杨铭的头颅轰碎。
两句无头尸体抱在一起,无力地倒向背后奔腾的江水,又被冲走。
哪怕是江水湍急,两人也没有分开。
“嘿!还是我这蒲公英好使吧……哈哈哈哈!”
……
雨,终于是来临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却没有冲走那把山鬼刀。